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禹星野的掌心干燥温热,指腹带着薄茧,一下一下,力道适中地揉捏着楚星窈有些水肿的小腿肌肉。壁灯的光晕是暖黄的,只够照亮床边这一小方天地,空气里只剩下他指节按压时细微的声响,和她偶尔舒服的喟叹。
“这里?”他的大拇指摁到脚踝内侧某个点,力道稍微加重了些。
楚星窈轻轻“嘶”了一声,脚趾下意识蜷缩了一下:“嗯…就那儿,有点酸胀。”
他立刻放轻了力道,指腹沿着那点酸胀打着圈揉开,动作又稳又缓,带着一种心无旁骛的专注。孕晚期的身体像一艘载的船,笨重又时不时闹点小脾气,这睡前雷打不动的按摩,成了楚星窈一天里最能喘口气的时刻。
“今天那个按摩手法,”楚星窈闭着眼,声音带着睡前的慵懒,“老师教的时候,你脸绷得跟要上战场似的。”
禹星野没抬头,依旧专注于手下微微紧绷的小腿肌肉。“瞎说。”他简短地反驳,耳根却在昏暗的光线下悄悄晕开一点不易察觉的红。
楚星窈睁开一只眼,瞧着他那副“拒不认账”的侧脸,忍不住低笑:“还不承认?镜头都拍着呢,禹老师耳朵尖都红了。”
“热的。”他面不改色,换了一只脚继续揉。动作倒是更加轻柔仔细,仿佛要把那点被戳破的窘迫都揉进这细致的服务里。
夜色深沉,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水乡特有的虫鸣。一天的拍摄下来,身体积累的疲惫终于在丈夫无声却踏实的抚慰里缓缓沉淀。楚星窈的意识渐渐模糊,像沉入温暖的水底,只模糊感觉到他最后用温热的毛巾替她擦过脚,又仔细掖好被角。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她额角,带着他身上清爽又令人心安的气息。
禹星野在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,确认她呼吸平稳绵长,才悄无声息地关掉壁灯,绕到床的另一侧躺下。黑暗中,他侧过身,宽厚的手掌习惯性地、极其轻柔地覆在楚星窈高高隆起的肚子上。掌心下是柔软的温热,一片寂静。他屏息凝神,像是在等待某种来自另一个小世界的隐秘信号。
不知过了多久,掌心下猛地一跳!力道清晰,像里面藏了条不安分的小鱼,甩了一下尾巴。
禹星野的嘴角,在浓稠的黑暗里,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笃定的弧度。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,用气音对着那片温热宣告:“老实点,你妈睡了。”这才阖上眼,心满意足地睡去。
《烟火人家》的拍摄进入第二天。宅邸的客厅被布置得更加温馨,几盆绿意盎然的植物恰到好处地遮挡了固定机位。阳光透过大扇的落地窗泼洒进来,明亮却不刺眼。楚星窈穿着宽松柔软的藕荷色孕妇裙,陷在宽大柔软的沙里,手里捧着一本育婴画册。禹星野则坐在旁边的单人沙上,面前的小矮几上摊开几张图纸和几块打磨光滑的木料,他手里拿着刻刀,正对着其中一块比划,眉头习惯性地微蹙,像是在研究精密仪器的内部构造。
镜头无声地运转着,捕捉着这宁静的上午时光。
楚星窈翻过一页画册,彩页上印着色彩鲜艳的婴儿摇铃。她抬眼,目光落在禹星野手边那个光溜溜、圆滚滚,已经被盘出温润光泽的小木球上,又瞥向他图纸上那些复杂的榫卯结构线条,忍不住莞尔:“禹老师,你这‘硬核美学’的玩具,宝宝能赏脸玩吗?别到时候看都不看,光啃自己的小拳头。”
禹星野手里的刻刀一顿,抬起头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却掠过一丝被质疑的不服气:“能转。”他强调,仿佛“能转”就代表了一切趣味性的终极奥义。他拿起一块已经切割出雏形的、带着弧度的小木块,指尖点了点图纸上的某个位置,“这里,卡进去,拨一下就能转起来。”
“哦——”楚星窈拖长了调子,眼里笑意更浓,“听起来就很……益智。”她故意把“益智”两个字咬得清晰。
禹星野没接话,低头继续对付那块木头,只是下刀的力道似乎更用力了些,仿佛在跟这不解风情的木头较劲。
客厅里很安静,只有刻刀划过木料的沙沙声,和画册翻页的细微声响。阳光暖融融地晒着,楚星窈看着看着,眼皮渐渐有些沉,画册上那些憨态可掬的婴儿图像开始模糊。她调整了一下姿势,让自己在沙里陷得更深些,手无意识地搭在高耸的肚子上。
就在这时,毫无预兆地——
一股奇异的紧绷感猛地从腹底窜起!像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了她腹部的肌肉,又沉又硬,带着不容忽视的钝痛,瞬间攫取了她的呼吸。
“唔……”一声短促的闷哼从楚星窈紧咬的唇缝里溢出。她身体瞬间僵住,手里的画册“啪嗒”一声滑落在厚厚的地毯上,没出多大响声。
她放在肚子上的手猛地攥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沙边缘的绒布,指甲几乎要嵌进去。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,脸色褪去血色,变得有些苍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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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沙的刻刀声戛然而止。
禹星野几乎是在那声闷哼响起的同一秒就抬起了头。他脸上的专注和那点不服气瞬间冻结、碎裂,被一种近乎骇然的紧张取代。他甚至没看清楚星窈此刻的表情,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弹了起来,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。
“窈窈?!”低沉的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弓弦,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他几步就跨到沙前,几乎是单膝跪了下去,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。
他的动作太大太急,带倒了旁边小矮几上的一杯水。玻璃杯倾倒,清水哗啦一下泼在图纸和未完工的木料上,迅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。但此刻,谁还顾得上那些图纸和木头?
他冰凉的手指带着仓惶,急切地覆上楚星窈紧抓沙的那只手,触手一片湿冷的汗意。“怎么了?哪里痛?”他追问,声音压得低,却掩不住里面喷薄欲出的恐慌。那双总是沉静锐利的眼睛,此刻慌乱地在楚星窈脸上和肚子上来回扫视,试图找出那痛苦的源头。
沙旁不远处,隔着几盆绿植的跟拍摄影师显然也捕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。镜头无声地、稳稳地对准了这方寸之地,记录下禹星野煞白的脸和楚星窈痛苦蜷缩的身影。
楚星窈急促地喘了几口气,那阵要命的紧绷和钝痛来得凶猛,去得却也快。几秒钟后,那只攥紧她腹部的手仿佛骤然松开,沉坠和硬痛感潮水般退去,只剩下些微的余悸和酸软。
她绷紧的身体这才软了下来,像被抽掉了骨头,重重地靠回沙靠背,额被冷汗黏在鬓角,胸口剧烈起伏着。
“没……没事了……”她声音虚,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,“就……突然抽了一下,好紧……好痛……”她松开紧抓沙的手,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甲印痕。
禹星野紧盯着她,没有立刻放松。他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、带着试探的力度,轻轻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。掌心下圆润的弧度依旧温热,但似乎比刚才更硬实了一些。他不敢动,屏住呼吸,感受着掌下的动静。
几秒钟后,那片紧绷的硬实感也慢慢消退了,恢复了往常的柔软弹性。
“假性宫缩。”楚星窈缓过劲,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,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,尽管那笑容虚弱得不成样子,“医生说过,孕晚期会有……就是吓人一跳。”她想起什么,看向还跪在旁边的禹星野,他脸色还是很难看,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。
“真没事了,”她伸手去碰他的脸,指尖触到他紧绷的下颌线,“你看,松开了。”她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肚子,示意已经恢复柔软。
禹星野抓住她覆在自己脸上的手,握得很紧,指尖冰凉。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沉沉地“嗯”了一声。他另一只手依旧没有离开她的肚子,仿佛要亲自确认那危险的警报彻底解除。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,没有起身的意思,只是抬起头,锐利的目光穿透绿植的缝隙,直接钉在远处跟拍摄影师的镜头上。
那目光沉甸甸的,带着未消的惊怒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,无声地传达着一个清晰的命令:停!
摄影师被他看得心头一跳,几乎是条件反射般,立刻抬手示意,然后迅关闭了摄像机镜头,并朝着旁边待命的助理打了个手势。整个拍摄区域的气氛瞬间凝滞,所有工作人员都屏息凝神,大气不敢出。
“叫车。”禹星野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,是对着旁边闻讯赶来的助理说的,斩钉截铁,“去医院。”
“不用……”楚星窈想阻止,她感觉确实缓过来了。
“去。”禹星野打断她,语气是罕见的、不容置喙的强硬。他松开她的手,转而小心翼翼地、用一种近乎托举珍宝的力道,试图将她从沙上扶起来,“检查一下,放心。”
楚星窈看着他紧绷的下颌和眼中残留的惊悸,拒绝的话咽了回去。她顺从地借着他的力量,慢慢站起身。腹部的酸软让她动作有些迟缓。禹星野的手臂始终稳稳地环在她腰后,支撑着她大部分重量。
助理已经飞快地跑去安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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