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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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重界回廊 i（第1页）

仁立于铅灰色的天幕下，脚下是一片覆着灰烬的原野，空气寂滞而沉重，仍残存着火焰的记忆。大地灰白而松散，这片荒凉的平原布满无数训练战的伤痕。

他缓缓吐气，看一缕尘埃在脚边旋起。自从被天界休化带到此地，已过去数月。其间，仁已改变：短而粗的须影在面颊浮现，眼神更为坚定、内敛。

那个冲动的少年被打磨成更安静、更笃定的形状。他转动肩膀，感受勤练之肌的酸胀之悦。漫长而无情的训练蒙太奇已然终了。

此刻，深沉的平静落在原野之上——下一场试炼之前的止息。

不远处，幽冥华伫立于淡色天光之中，巍然而静，其伟岸剪影宛如一道山脊。她的乌黑长垂落不动，像一幅流在肩后的影幕，那双深紫的眼眸承载着百世沉重。她不披甲胄，只着一袭简洁而雅致的黑衣，贴身如星光织锦，庄严而克制。

她抬起一手，一柄纤长的晶质长矛在掌中凝成，矛锋折射出如油膜般流移的淡色光谱。仁本能地绷紧。纵使原野静谧，他亦明白：这并非安息之时——而是试炼来临前的一口气。

毫无预兆，幽冥华以能量凝出一柄棱彩之矛，直掷仁之心口。仁瞬间反应。刹那之间——确乎是“眨眼”之间——他自原位消失，又在侧方三米处现身，长矛呼啸而过。兵刃插入灰烬，化作薄雾消散。仁的心脏狂跳，但唇角勾起一缕微笑。不错。第一记「闪移」全凭本能，恰如所训。

「很好。」幽冥华低声道，她的声音轻易越过静场。「不过，真正的试炼现在才开始。记住——别思考。只要——闪。」

仁几乎来不及应对。头顶之上，灰白天穹裂为百道光的纹隙。每一处撕口探出一支晶矛——十数、数十，继而数百——在他周身环成一整圆。它们在冷光中闪烁，悬停一息，随即以嘶鸣之势倾掷而下。

他“闪”了。从中心到左侧五步，只在一眨间。矛雨轰然落在他原先所立之处，爆裂成片片碎晶。未及喘息，身后又有一束齐射呼啸而至。仁扭身，半途“闪移”至半空，短暂悬起，随即落地前滚，险险避过第二波。

晶屑在四野炸开，于尘雾中冷冷生光。

仁再次「闪移」。重复「闪移」。

他的身影如断续的电光在场间跳跃，每一次跃迁皆先于念头本身。数月的反射训练此刻尽数苏醒，沉入肌肉之下，又越肌肉记忆。

他低伏时，一矛擦而过；再俯身，两矛在头顶相撞；又一次“闪移”，身侧寸许处便是碎晶与岩石相击的爆光。

接着，是寂静。无矛在目，无声，唯有尘埃的细语。然则，仁心中忽然一动——不是“想”，而是“知”。一缕尚未来临之瞬间在他心底轻响：一道不经眼耳的光矛，正对准他的心脏。

他没有迟疑。

仁向后「闪移」。同一时刻，那支隐形的长矛撕裂他方才所在的空隙。他重重着地，气息被撞散；一缕晶光掠过他的面颊，近到划出血线，远处岩上炸作一朵折射的光。

随之而来的，是沉默。诸矛尽敛。仁缓缓起身，胸膛剧烈起伏。他做到了——连那支不可见的，也躲了过去。灰烬如雪般在他足畔旋落，而他的站姿依旧稳如桩。他已准备好。

幽冥华缓步而至，足尖碾过灰野，出细碎的轻响。她唇边浮起一抹浅而称许的笑。「你进步了，」她平静地说。以她之口，此言已是高誉。

仁咧嘴一笑，拍去间的灰屑。「我有个好老师，」他道，声音里既有敬意，也有半分打趣。呼吸正回稳，肾上腺素渐退。他才察觉双手仍在细微抖——或因用力，或因兴奋，他也说不清。

幽冥华那双异色之眸——在他的回答里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瞬。她鲜少露出显性的情绪，而仁已学会读懂她面容中那些极细的纹理。他看得出她很满意。「你学会信任本能。即便面对看不见的对手。」

仁点头。「最后那一矛……我没有看见也没听见。我只是感觉到它。」他以两指点鬓，回想起沿脊窜起、拯救了他的那阵森然凉意。「像是身体先知道了，然后意识才追上。」

「正是，」幽冥华道。她止步于他面前，暗披在足踝处微微翻涌。「你的反应与空间感，已出凡人的范畴。如今你不仅以度应对，还以知应对。很好。」她抬手一拂，空中的末缕晶尘即刻无痕。训练场再度归于静止。

「但记住，」她又道，声音低了一度，近乎沉思，「对付像我们这样的存在——像天津神那样的存在——光有度是不够的。神的行动，不在于迅疾，而在于必然。你必须学会在时间展开之前去观看它。不是在看见危险时才闪，而是在捕捉到其意图的回声时就先一步离开。」她的紫眸微狭，光如寒星。「唯有如此，你方能在神明前幸存。」

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让自己在这短暂的静默中感受片刻的成就。

他望向幽冥华，那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荒原尽头，如同天地间唯一不灭的影。曾几何时，他对她心怀畏惧——这位神秘的女神，曾如风暴般闯入他的生命，将他掀翻至世界的另一端。而如今，数月的相处早已磨去了那份惧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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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的她，仍是不可触及的存在，却也成了他的导师、引路者，甚至某种意义上的——同伴。

也许连「朋友」这个词都不算太离谱，只是她从不将那层情谊显露出来，仿佛只是一缕淡淡的烟雾，缠绕在空气里。

幽冥华似乎听见了他未说出口的念头，微微点头。

「今日的空间训练到此为止，」她宣布。那一贯的正式语气中，却藏着一丝隐约的骄傲。「你做得很好。」

「谢谢，」仁一边活动着肩膀，一边苦笑。那里还留着早期训练时留下的细小伤痕。「那是不是代表我终于不用再躲那些尖的东西了？」

幽冥华罕见地笑出了声，那笑声低沉，如夜色中的风铃。

「总有一天，仁。但不是现在。接下来，我们要进入下一个阶段。」她抬起手掌，掌心中开始聚集起彩光点点，旋转成一条亮的丝带。「你已经学会如何掌控空间的‘闪移’，现在，是时候去扭转时间与现实本身了。」

那条棱光带在她的指间缠绕，凝成一圈旋转的光环。仁听着她的话，心脏不由加快了跳动。——时间与现实。

这正是幽冥华训练的核心：界鸣共振——天界休化的真正力量。

它曾两次救过他：一次是在天照的威慑下，另一次是在暴君幽冥华的掌控中。但那两次，它都是自行苏醒——不受他控制，纯粹的本能反应，带着绝境的恐惧与求生。直到现在，他都未真正驾驭过它。

自来到这片荒原以来，幽冥华循序引导他，让他先学会短距离的“闪移”。而如今，他终于站在另一道门槛前——真正的穿界，真正的试炼。一跃，通往另一个世界。

仁拂去掌上的尘灰，擦了擦裤腿。「我准备好了，」他说，语气平稳。

他直视幽冥华，自己在她那银光如镜的左眸中映出倒影。倒影中的他，眼神坚定，也闪着微弱的期待。

幽冥华微微点头。她掌中的光带伸长、舒展，化为一圈流动的光环。「伸出你的手臂。」

仁依言抬起左臂。

幽冥华优雅地一抬手，将那道光带轻轻缠绕在他的前臂上，正好环住肘下。那光带轻微收紧，带着温度，如呼吸般在皮肤上跳动。接着，它缓缓淡去，只留下一圈淡彩的光痕，宛如一道拢在他手臂上的虹影。

「这条‘系带’会将你锚定在我这里。」幽冥华低声解释。她轻屈指尖，仁立刻感到那光圈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脉动，与他的心跳共鸣。「把它当作你的生命线。如果必要，我可以凭它把你拉回。同时，我也能通过它与你对话——但只有当你行于界与界之间时。」

仁点头，拇指轻轻摩挲着光带的位置。指尖触到的只是空气，但他能感受到那股隐约的存在，如同心口的一线温度。

「明白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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