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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李景风道:“是我们掌勺的厨子,干了好些年了,比我还早来呢。”
&esp;&esp;沈玉倾道:“昨晚怎不见他?”
&esp;&esp;李景风道:“他怕事,一早走了。”
&esp;&esp;沈玉倾又问掌柜道:“老张来几年了?”
&esp;&esp;掌柜的道:“七年多了。公子问这些,有什么要紧事?”
&esp;&esp;沈玉倾想要再问,突又住口,想了想,似乎决定等一下。李景风道:“公子若没其他事,我先去忙了。”
&esp;&esp;沈玉倾对李景风道:“你且坐下,我有话要说。”
&esp;&esp;李景风回道:“不用,我站着就行。”
&esp;&esp;“你站着,我也站着。”沈玉倾倒了一杯茶,站起身来,举杯对李景风说道:“我想了一天,是哪里得罪了兄弟,后来才明白,在下口说结交,却以钱财相赠,轻贱了兄弟。今日,权以茶代酒,请兄弟恕罪。”
&esp;&esp;那掌柜见他对李景风如此礼貌,甚是讶异,张大了嘴闭不上。
&esp;&esp;李景风摇头道:“我是个粗人,不能文不能武,不过就是个店小二,你口头敷衍几句,我还当真了,这是我自己想不开,怪不得你。”他举起茶杯道:“你是上等人,结交的都是有本事的好汉,我们身份差得远,见识差得更远,你要能跟我结交,那跟掌柜的,跟老张,跟什么人都能当朋友,朋友这么多,你应付得来吗?四海之内皆兄弟,不过是句好话,是要视人如亲,并不是真当朋友。”说罢,一口把茶喝完,接着道:“你是个好人,容易往心里去,不喝你这杯茶,你定不干休。喝完这杯茶,你我也算萍水相逢、点头之交了。”
&esp;&esp;这番话便如一记重锤,敲在沈玉倾心头,却又让他无法反驳。他昨日说与李景风结交,确实只是敷衍,还想以银两打发人家,一念及此,深觉自己虚伪,不禁惭愧起来。
&esp;&esp;李景风见他无语,又道:“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,你为这事记挂了一天,又来道歉,我知道你是诚心,那也很难得了。只是你我身份终究不配。”
&esp;&esp;沈玉倾道:“兄弟教训的是。”说完,仰头一口喝下茶,将杯子放在桌上,双眼直盯着李景风道:“但在下相信,兄弟早晚有一天会是沈玉倾必须结交、不得不结交的朋友。”
&esp;&esp;李景风微微一笑,道:“承你贵言了。”
&esp;&esp;一旁的掌柜听了这番话,只是暗自嘀咕:“就这小子,胸无大志,又无资财,能成什么大器?”于是打圆场道:“既然误会解释了,快,沈公子请坐。老张,上菜啊!”
&esp;&esp;他叫了半天,后堂并无动静,掌柜的皱了皱眉头,使了眼色,李景风忙道:“公子且稍待,我催老张去。”
&esp;&esp;只这一会,李景风又回到那个唯唯诺诺的店小二身份去了。
&esp;&esp;没过多久,李景风慌张地从后堂跑出,慌道:“老张不见了。”
&esp;&esp;掌柜讶异道:“不见了,跑哪去了?”
&esp;&esp;沈玉倾仍是一派从容,只道:“这老张去哪,我大概能帮掌柜找回来,只是掌柜的恐怕得再请一个掌勺了。”
&esp;&esp;掌柜的不明究理,忙问:“公子你知道老张去哪了?”
&esp;&esp;沈玉倾望向门外,掌柜与李景风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,没见着什么。掌柜狐疑地转过头看向沈玉倾,只这一转头,沈玉倾便道:“老张来了。”
&esp;&esp;只见老张一脸颓色,正被白大元押着走入福居馆里,白大元大声道:“公子,如你所料,你一进门没多久,这家伙就从后门溜出去了。”
&esp;&esp;沈玉倾微微一笑,眼下,这还只是谢孤白安排的第一步。
&esp;&esp;卖命的第一步,也是要命的第一步。
&esp;&esp;视野
&esp;&esp;戌时。
&esp;&esp;朱门殇刚推开房门,就见着了小八。他先是吃了一惊,又指小八身边被绑得像肉粽似的老张。
&esp;&esp;“这谁?”朱门殇问。
&esp;&esp;“救你的人。”小八说道,“还得请你多关照他了。”
&esp;&esp;朱门殇皱起了眉头,转身走向隔壁谢孤白的房间,也不敲门,直接推了进去,就看到了谢孤白跟沈玉倾正坐在小茶几前。谢孤白见了他,也不意外,指了指一旁的座位,说道:“坐。”
&esp;&esp;朱门殇想了想,在茶几的侧边坐下,问道:“我房里那是谁?”
&esp;&esp;“礼物。”谢孤白替朱门殇斟了杯茶,道:“事情多得很,一件一件来。”
&esp;&esp;“你送个奶子大的姑娘,我还乐收,就算要送男宠,你也挑个体面的,那烂玩意也算礼物?”朱门殇喝下茶,舒了口气,看向沈玉倾。对这公子爷,他心底总有些不踏实,总怕被他瞧出些什么。
&esp;&esp;“沈公子已经知道你干的事了。”
&esp;&esp;朱门殇心底突了一下,看向说话的谢孤白,谢孤白直接点明:“隔壁那个是夜榜的线头,在福居馆当了几年厨子。”
&esp;&esp;该来的躲不掉,朱门殇两手一摊,道:“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”
&esp;&esp;沈玉倾抿着嘴,看着像是在筹思些事,朱门殇也在琢磨着这风波会怎么了结。自己是暗杀的参与者,逃也逃不掉,眼下是被夜榜当成弃子,宰割由人。自己怎会走到这境地?还不就为了七个多月前的那桩破事,为了那点因由引来杀身之祸,到底是值,还是不值?罢了,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,与其为此愁苦,不如看看事情还有什么转机,毕竟沈玉倾这个人看起来不难说话。
&esp;&esp;不难说话?真是如此吗?朱门殇暗自打量着这名器宇轩昂的贵公子,想起江湖上说他是绣花枕头的传言。他肯定绣花枕头绝非沈玉倾的本性,他做事是不利索,常常留有余地,在福居馆便可看出端倪。但他可不是个笨蛋。要不是那一点善念,箭似光阴大概也走不出福居馆,但就这点善念已让他跟别的门派中人不同。哎,一想到这,就想起箭似光阴能够得手,也是因为沈玉倾太过良善所致,这倒是能挖苦的点,不过自己可不好在这时候挖苦对方,毕竟理字可站在人家那边。
&esp;&esp;又转念想,忽地明白了自己对于沈玉倾看法上的矛盾。他觉得沈玉倾很“虚伪”,并不是说他的人很虚伪,而是他的善良虚伪,但这又不是指他是个伪君子,而是说他展现出来的善良,总是不够纯粹。朱门殇想起恩师觉证,觉证的慈悲是纯粹的,纯粹到不近人情。他又想起半年多前遇到的江大夫妻,那对夫妻的善是质朴纯良的,即便他们隐瞒了很多事,但他仍感受得出那份出自内心的善。
&esp;&esp;沈玉倾的善,总是夹杂着很多东西,他现在还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,或许是身份与责任,也或许是压力。他或许能相信沈玉倾是个好人,但那份善当中总有一点隔阂。
&esp;&esp;好吧,此刻命悬人手,也只能尽力希望他的善良当中还多点天真,这样,自己或许还能留得一命,毕竟自己对活着这件事还是颇有眷恋的。
&esp;&esp;他还在胡思乱想,沈玉倾开口道:“眼下还不急着捉拿两位。谢公子,我还想多听听你的看法。”
&esp;&esp;谢孤白道:“上回我说过,得找这件事背后的真凶,才算是真了结。射杀使者这件事,对谁有好处?”
&esp;&esp;沈玉倾道:“公子这个问题在下曾经深思过。说起来,并没有。先生莫再卖关子,直说吧,这事到底对谁有好处?”
&esp;&esp;谢孤白笑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&esp;&esp;沈玉倾愕然,朱门殇骂了句:“操,这不废话?你装得莫测高深,就想讲这废话?”
&esp;&esp;谢孤白道:“现在没有,等着,就会有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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