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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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 小玲（第2页）

陶丽丽心情好时，会靠在厨房门边和她聊上几句，但李桂香从不敢主动开口。她总担心自己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会惹人笑话，更怕一不小心说错话，触到女主人的哪片逆鳞。每次对话结束，她都要在心里反复琢磨刚才的应答是否得体。

有时在厨房准备晚餐，她会望着窗外呆，想起老家院子里那棵枣树。但转念一想，儿子正在县城读高中，明年就要高考了，补习费、生活费，哪一样不要钱？这家活不算重，一个月六千块的薪水，在老家哪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？这么一想，她又会振作精神，把菜切得更精细些。

只有出门买菜的那一两个小时，她才真正属于自己。走出公寓大堂，呼吸着室外的新鲜空气，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，她才会稍稍挺直总是微微躬着的腰背。这段从公寓到市的路，虽然不长，却是她在这座陌生城市里，唯一能感受到些许自由的时光。

去市的那段路，成了她观察这座城市的窗口。看着年轻的母亲牵着蹦蹦跳跳的孩子，听着她们用当地方言亲昵地交谈；或是几个打扮入时的太太聚在路边，热烈地讨论着最近的电视剧，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——这些寻常的画面，总让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。

她想起在老家的那些年。傍晚时分，她常和邻居们坐在巷口的石凳上，一边择菜一边闲聊，孩子们在周围追逐打闹。而现在，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，她连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。每次通电话，儿子总会问：“妈，你在那边过得好吗？”她总是笑着回答：“好着呢，东家待我可好了。”挂掉电话后，却觉得房间格外安静。

她紧了紧手中的购物袋，加快脚步走向市。至少在那里，她可以慢慢挑选食材，和称重的营业员说声“谢谢”，听其他顾客讨论今天什么菜新鲜。这些微不足道的交流，对她来说，已经是难得的慰藉了。

走进市，李桂香推着购物车，在蔬菜货架前仔细地挑选着陶丽丽指定的有机西兰花。她的动作有些慢，与其说是在挑选，不如说是在享受这片刻的自由时光。她的目光偶尔会飘向不远处一对正在说笑挑选水果的母女，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落寞。

这时，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长裙，外表清纯秀气的年轻女孩也推着车走了过来，停在了李桂香旁边的货架前挑选圣女果。女孩看起来二十多岁，气质温婉。

一盒包装精致的蘑菇不小心从年轻女孩的推车边缘滑落，正好掉在李桂香的脚边。

“哎呀！”女孩轻呼一声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慌乱。

李桂香几乎是下意识地，立刻弯腰帮她把盒子捡了起来，递还给她，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：“姑娘，给，没摔坏。”

“谢谢您！真是太不好意思了。”女孩接过来，笑容甜美而真诚，眼神干净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。

她并没有立刻离开，而是很自然地看了一眼李桂香车里的菜，用一种闲聊的语气，带着些许好奇和赞叹说：“您真会挑菜，这西兰花看起来真新鲜。我每次都不会选，总买到老的。”

这句恭维说到了李桂香的“专业领域”上，她心里微微有些高兴，话也多了点：“嗨，就是多看两眼，梗这里颜色翠绿、捏着硬实的就好，黄软的就不好了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！您懂得真多，今天跟您学了一招。”女孩笑得温柔可人，然后自然地自我介绍道：“我叫小玲，就住在这附近公寓。您也住这附近吗？”

李桂香在这座城市里几乎没人主动跟她搭话，面对这样一个笑容甜美、态度亲切的年轻女孩，她放松了警惕，点点头：“是啊，我在前面那栋楼里做住家保姆。”

“住家保姆啊？那您一定很能干。”小玲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敬佩，然后她看了看手表，露出一点遗憾的表情：“哦，我得先去那边买点肉了，不然赶不上给家里人做饭。下次要是再碰到您，我得再跟您请教怎么挑菜呢！”

“哎，好，你快去忙吧。”李桂香笑着点头，看着女孩轻盈离开的背影，心里觉得暖洋洋的。在这个冷漠的大城市里，能遇到这么有礼貌又亲切的年轻人，让她感觉今天运气不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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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玲转身离开，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，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。第一步接触，完成得自然且顺利。她成功地给李桂香留下了一个“住在附近、懂礼貌、有点冒失但很亲切的年轻女孩”的第一印象。

两天后的清晨，阳光正好。

李桂香提着布艺购物袋，刚走进市生鲜区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那个叫小玲的姑娘，正站在冷鲜柜前挑选酸奶。

李桂香脚步顿了顿，心里有些犹豫。上次只是萍水相逢，贸然上前打招呼会不会显得唐突？她正想着，目光却与小玲转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。

出乎意料的是，小玲脸上立刻绽开了明媚的笑容，自然地抬起手朝她挥了挥，随即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。

“大姐，这么巧，您也来买菜了？”

这一声“大姐”叫得又轻快又自然，让李桂香微微一愣。在城里做保姆这些年，别人不是连名带姓地喊她，就是客气疏远地叫一声“阿姨”。这声带着点亲近的“大姐”，仿佛一下子把她从保姆的身份里拉了出来，就像在老家的街坊邻居打招呼一样。

李桂香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，那点拘谨瞬间消散了：“是啊，小玲姑娘，你也来买东西？”

“嗯，买点酸奶。”小玲晃了晃手里的瓶子，很自然地和李桂香并肩走向蔬菜区，“正好又碰到您了，今天还想跟您学学怎么挑茄子呢，我上次买的蒸出来口感好老。”

听着这带着点依赖和请教的话，看着身旁笑容甜甜的年轻姑娘，李桂香心里那点孤独感仿佛被驱散了些。她挺了挺腰，语调都轻快了不少：“挑茄子啊，这个我有经验，你得看那个茄帽跟果实连接的地方，有一条浅白色的带子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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