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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姩的银签突然戳破藕片,蜜汁溅在玉镯上。
十六年前的车祸现场在视网膜闪现,救护车顶灯把糖葫芦染成血色。
而今,对面的男人眉眼低垂,目光却浸在春水般的温和里,正一寸寸化开她眼底凝结的霜。
“要淋桂花蜜吗?”盛怀安旋开珐琅小罐,金桂飘落在山楂果上。
安姩突然握住他执勺的手,就着这个姿势咬下第一颗。
冰糖碎裂声清脆如冰面初裂,紫薯泥涌进口腔的刹那,她尝到了槐花蜜的甜。
泪水跌进青瓷碟时,正被盛怀安带着茶香的拇指接住。
那些经年凝固在糖衣里的血色,正在他指温里融成春水。
“妈妈以前也爱吃糖葫芦……”安姩含着泪又咬下一颗,糖渣落在桌上。
盛怀安的指尖没入她柔软的发间,掌心温度透过青丝渗入发根:“十五年了,我们只只…终于敢再碰糖葫芦了。”
他望着嵌在糖壳里的山楂果,恍惚看见那年盛夏,跪在血泊里无助哭泣的小女孩,小手紧攥着半串没吃完的童年。
糖渣与血珠凝成再也化不开的琥珀,从此所有甜味都浸着铁锈腥气。
当最後一片糖衣在舌尖融化时,什刹海亮起了游船灯笼。
安姩把糖葫芦签子系上红丝带,放进背包:“留做纪念。”
吃完饭出来,安姩握着手机对准共用单车二维码。荧幕蓝光映亮她眼底狡黠的笑意:“盛先生,载过姑娘没?”
盛怀安骨节分明的手将帽檐又压低三分,金属车锁弹开的脆响混着他低沉的尾音:“现在载的算不算?”
斑驳锈迹的车把在他掌心发出细微摩擦声,後座已然传来帆布鞋轻叩车架的踢踏声。
安姩哼着《游园会》的副歌,指尖在他後背写“正”字,每有夜骑的情侣经过就添一笔。
晚风送来鼓楼隐约的钟声,她突然把脸贴在他脊背。
隔着卫衣面料,声音闷闷的:“其实我知道……”车轮碾过落叶的脆响吞掉半句,再开口时带了鼻音,“你这样出来很冒险,我是不是太任性了?”
盛怀安捏闸的手紧了紧,唇角牵起温和弧度,说:“没看见老杨端着豆汁儿在银锭桥蹲了四十分钟?”
安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琉璃瓦屋檐下穿灰夹克的中年人正就着焦圈翻报纸。
“这边的流动哨,”他蹬踏板时链条发出轻响,“比照某会议期间的布防预案。没发现连糖葫芦摊都换成了便装护卫?”
霓虹灯牌在渐浓的夜色里次第亮起,他蹬动脚踏板的节奏与远处吆喝声频率微妙共振。
盛怀安载着安姩骑了一段路,正准备拐弯时,突然被她叫停。
“等一下。”话音未落她立刻从自行车後座跳下来。
“快看!”她指着河畔,琉璃灯串在廊檐下晃出一片碎金,正巧映亮不远处泊着的乌篷船队。
盛怀安将自行车停放在一旁,走过来伸手拢住她单薄的肩,问:“想游船?”
安姩转身时眸中落着两簇跳动的灯:“你听没听过一个说法?”
“在银锭桥下接吻的人能拴住月老的红线。
就像桥孔锁着的那弯月亮,圆了缺,缺了圆,总归是分不开的。”
水底忽然游过一对锦鲤,惊碎了满河摇摇晃晃的月光。
盛怀安屈指弹开她发间柳絮,瞥见身後三个“游客”已经摸出手机。穿冲锋衣的J卫正蹲在糖画摊前,铜勺里的糖浆却画出精确的经纬线:
“你想玩我们就玩。”
话未落已被拽着往码头跑,女孩衣摆拂过朱漆廊柱,惊得灯笼穗子乱颤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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