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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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 一饭之间（第1页）

第52章一饭之间

◎你这是长了个狗鼻子吗？闻着味儿就能找过来？◎

毕忠良还只是动动嘴皮子，刘兰芝直接上来动手把俞璇玑拉下车：“来来来！让老毕下厨，咱们再多聊一会儿。”

毕忠良倒是愿意露一手，问了俞璇玑饮食上有没有什麽忌讳就转身进了厨房。刘兰芝跟过去又说了几句，回来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失落。她声音飘忽，连眼神都擡不起来地告诉俞璇玑：“忠良说，集中营的事连宪兵司令部都做不了主，不让我过问了。”

俞璇玑倒是早就知道，76号万万不会在此事上和军部对着干。特工总部的职责范围是对华情报搜集，不要说毕忠良干涉不了集中营的事，就连李默群也毫无伸手之力，再往上说，即便是汪精卫其人又何尝有权限过问军部的事务呢？可是，她仍然会如此劝慰刘兰芝：“没关系，不要为难毕处长。我会问李先生想想办法……要是我们都做不到，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。”

刘兰芝被安抚了。一个依靠丈夫而生活的女子，就如同一朵柔美的菟丝花，适合缠绕依偎在大树边，让高高的树冠去帮自己缓冲一切风刀霜剑。刘兰芝的天就是毕忠良，在她看来，毕忠良办不到的事情，李默群也一定无能为力。于是她叹息了，无奈地笑：“一朝天子一朝臣，他们西方人，何尝想到会有这一天？”

陈深踩着饭点晃悠上门了。毕忠良从厨房里冲出啦，笑着骂：“你这是长了个狗鼻子吗？闻着味儿就能找过来？”刘兰芝自然是偏帮陈深，一边把丈夫推回厨房，一边招呼陈深：“先喝口热水！喘口气，踹口气！”

陈深嘻嘻地笑着，对俞璇玑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。他熟门熟路地翻了一遍待客用的茶杯，像任性的小孩子一样皱起两道英俊的眉毛，嘟囔着抱怨：“我的杯子呢？都说好了，帮我留专属的杯子。”

于是毕忠良只好又从厨房抽身出来，手里拎着条白毛巾擦拭了两下，从茶几内侧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盏天青色瓷杯，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，放在陈深面前。“你的！”他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。

陈深去朝刘兰芝抱怨：“嫂子，你看我哥，你看我哥！什麽人啊！明明留了我的杯子，偏偏不能好好给我！我跟你说，你这得改啊，不然在工作上也是用了一番心思，最後人家都不领你的情。”

“小赤佬！轮到你教训你哥了？”毕忠良一甩手，毛巾朝着陈深就砸过去，陈深连忙低头，躲得狼狈又好笑。

刘兰芝拉一拉俞璇玑，相视而笑。刘兰芝把俞璇玑让到卧室里去，从床头取出一盏小盒子，捧在手里拿给她：“这可是从日本的神社求来的，你好好留着，放在家里就行。”刚说到一半，刘兰芝敲敲自己的头：“敲我这记性，臯兰路的别墅太乱了，你可得放在卧室里，藏好了。”

俞璇玑差点一顺手就把盒子打开：“什麽啊？”

“哎——”刘兰芝压住她的手，“别拆！你拿回去，据说一年内就有好消息。”她挤了挤眼睛。

俞璇玑恍然大悟，哭笑不得。这麽灵验的东西，你们夫妻俩留着就好。我要是真有了“好消息”，最先被吓一跳的怕就是李默群了好吗？

总归人家是好意。俞璇玑只好连声道谢，把这个烫手的礼物塞进手袋里。

毕忠良的手艺确实不错，陈深吃得头也不擡，刘兰芝有点担心地看着，终于还是伸手过去帮他顺了顺气：“你和小男——”

陈深伸出手摆了摆：“别提她，我们别扭着呢！提起来就倒胃口！”

“唉呀，这是怎麽说的？”刘兰芝着急了，连毕忠良都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。

“之前不是也算订婚了嘛……”

“什麽叫算订婚了？那就是正正经经地订婚了！我跟你说啊，小男这麽好的姑娘，你可要收收心，安顿下来！你要是三心二意，你嫂子我第一个就不饶你！”

“唉呀，嫂子，你到底让不让我说话呀！”陈深终于擡起头来，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开始解释，“我是很认真的，可是小男她有她的想法。我说真要结婚，你就别当这个演员了，我在特别行动处也算有点外快——大哥又这麽照顾我——是，我花销大，可我也能养家啊！你猜她说什麽，她说她不能放弃事业！不入流小演员算哪门子事业？我不嫌她不安分就不错了，她还想着要当大明星？就她那单薄相！哪里像个大明星了？嫂子，她要是有那麽一星半点像你，我都像宝贝一样把她高高供起来！可是她要是这麽一意孤行下去，我看我俩早晚分道扬镳的好！”

刘兰芝几次想要插嘴插不进去，好容易等陈深牢骚发完，她接着劝道：“年轻姑娘，不懂事也是有的。回头嫂子帮你劝劝她啊！”

“嘿，”陈深冷笑了一声，“嫂子你可别费这份心了！你看她以前往你这跑得多勤，现在知道你要教训她，都快躲九霄云外去了！”

俞璇玑抿着一块糖醋小排，看戏看得饶有兴趣。估计是为了解除毕忠良对陈深枪伤的怀疑，陈深和李小男演了一出爱侣情深的戏码，索性连订婚这种事都一站搞定了。可是接下来要怎麽办？若是两人绑定在一起，虽然日常能互相掩护，但万一谁的身份曝光，危险也就翻倍了。估计陈深是想借着此事，把两人的关系撇清。不过刘兰芝显然不能轻易让他放手，毕忠良也盯得死紧，陈深能不能成功脱身还是个未知数。

毕忠良在耳提面命让陈深好好收心做个爱岗爱家的好男人，刘兰芝在和俞璇玑低声聊着家长里短。中间陈深不耐烦了，冲俞璇玑使了个“要不要一起跑”眼色，偏偏被刘兰芝看到了，差点一茶盅扣在他脸上。毕忠良也吓了一跳：“你小子胆子肥了？李主任一枪毙了你，我和你嫂子都未必赶得上给你收尸！”

陈深皱巴巴地回嘴：“你们这些当官的，就是脑子里弯弯绕太多！”

俞璇玑笑嘻嘻：“你这个当队长的，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吧？”她又转向一脸不放心的刘兰芝解释，“李先生忙着呢！才没时间管我和谁吃了饭，搭了谁的车之类的小事！”

毕忠良眯着眼睛笑：“你不要看他不管，上海滩可没有什麽事瞒得了他。”

“李先生大概手眼通天，不过毕处长自有锦囊妙计，也是令人佩服。”俞璇玑低声说，“上次你们演的那出运筹帷幄，可是让他老大不高兴呢！”

毕忠良点点头：“谢谢俞小姐透露消息，其实我也是理解老李的，只是我这里情势所迫，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。”

刘兰芝愣愣地问：“可是我刚刚走神了？怎麽忽然之间，我就什麽都听不懂了呢？”

陈深反过来安抚她：“嫂子，这些俗事，你听不懂才好。”

俞璇玑透了话出来，毕忠良就多了几份亲近之意，仿佛很是感念她的好意。俞璇玑心底分明：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实，她先说出来，也只是做做样子。毕忠良才是演戏的行家，连对家人丶亲友和她这样的泛泛之交都滴水不漏。

这顿家常饭气氛不错，偏偏一个电话打进来，毕忠良接了电话之後，重新坐回来，脸色复杂，仿佛不知道是喜是忧。陈深夹了两筷子菜，擡头看看毕忠良；又吃了一口米饭，又擡头看看毕忠良，试探着问：“我差不多了，要不要去书房坐坐？”

毕忠良摆摆手：“不必，没什麽事。”他想了想，又说，“俞小姐也不是外人，没什麽要藏着掖着的。是曾树，刚刚遇刺了。”

“一定是军统！”陈深撇撇嘴，“他是上海区的区长，手底下那麽多人都死了，他还在特别行动处混，当然要暗杀他！”

毕忠良仍旧不辨喜怒：“我以为苏三省怎麽也要排在曾树前面。”

“这倒也是……苏三省人呢？”

“这小子脚底抹油，跑得倒快！”

“那还真是可惜了呀！”陈深满不在乎地笑。

刘兰芝很不喜欢他们在饭桌上聊工作，赶忙拦住话头。俞璇玑想了想，觉得陈深分明私下勾连了军统，参与了这次行刺苏三省的计划。计划失败，他仍旧能镇定自若，也着实不易。与其让他继续对着毕忠良演戏，不如赶紧把这档子事情岔开。

“苏三省是不是在日本人那边混得不错？”俞璇玑状若无意地提起，“我好像从我的日本朋友那里听到过他的事情。”

“哦？他做了什麽？”毕忠良大概也并不真的喜欢苏三省这个人。

“也没说什麽，就是说他说话办事都像是他们的人——总之就是日本风格吧！这不挺好的嘛！给日本人办事，当然要走日本路子。他第一次给我鞠躬的时候，说真的我都吓了一跳。我又没个官职在身上，他都毕恭毕敬，怪不得有将军很器重他，还有人夸他是个办大事的人呢！”

毕忠良和陈深互相看了一眼，什麽都没说。苏三省抢在所有人前面和日本人拉关系，这是大忌。陈深分明在替“处座”毕忠良愤怒，而毕忠良只是悠悠地饮尽了一杯热酒。

俞璇玑倒是又和刘兰芝聊起日本太太中流行的新发式，菜都放凉了，才意犹未尽地告辞道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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