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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沐日那日,天是淡淡的灰,没有乌云压顶的沉闷,天空被蒙了层薄纱,连风都变得软乎乎的,裹着湿润的水汽,闻着有雪前的清冽。
这日,阿朝与谢临洲二人都休息。
阿朝兴奋,一早便起来了,用过膳食,先完成周文清布置下来的作业,给他与谢临洲做了件里衣,接着去庖屋让刘婶子做少些菜,他们简单吃一点,就出去外头闲逛。
等到日上中天,谢临洲方悠悠醒来,洗漱,用膳后,擦了擦手,道:“歇息歇息就去街上逛逛,先去绸缎庄给你挑棉袍,再去书坊找你要的书。”
阿朝迫不及待,连忙去取挂在衣柜里的兔毛披风,“诶,薛叔可说了何时让我们和柳二少爷见面?”
谢临洲伸手帮他系好带子,又把暖手炉塞进他怀里:“外面风还凉,抱着暖些。”
闻言,他道:“大约是授衣假的那段时日,没有确切的时候,总之能去。”
阿朝明了,顺带道:“泡温泉的日子也没定下来呢,师娘说,过段时日再告诉我们确切的日子。”
过了十一,十二便入冬,各家各户都忙,时间派的紧,想出去游玩都要挤出时间来。
二人没坐马车,带着年哥儿与青砚便出了门。
早上下了朦胧细雨,街上的青石板路现在还沾着雨,映着两侧的朱门红灯,倒有几分清雅意趣。
有目标,二人径直去了绸缎庄。今日绸缎庄里头,多是大户人家在逛,生意不温不火。
掌柜见谢临洲夫夫二人前来来,连忙笑着迎上来:“谢大人今日怎么有空?谢少君今日也来了。”
谢临洲道:“今日恰好休沐日,带着夫郎出来逛逛。”他稍稍打量一下,:“早上下了雨,天也有些冷,掌柜的庄里还能有这种生意,掌柜的功不可没啊。”
掌柜搓着手,脸上堆着热络的笑,“诶,不值一提。大人,近来可不知,江南许多商人来了京都,在京都做生意,抢了好些客人,我们附近的布庄、铺子都愁。”
他引着谢临洲和阿朝往店内靠窗的茶座走,又吩咐伙计端来刚沏好的雨前龙井,才挨着桌边坐下。
还没到汇报生意状况的时候,谢临洲不太清楚京都内之事,“竟有此事?”
阿朝近来和苏文彦书信来往,说到了这件事,他抿了口茶,道:“确是有这回事。江南商人带来的布料样式格外新颖,有不少是江南特有的提花、印花工艺,颜色也比咱们京都寻常布庄的更鲜亮些,而且他们定价也灵活,遇上诚心买的客人,还会适当让些利,所以吸引了不少百姓光顾。”
说着,阿朝抬眼看向掌柜,语气里带着几分理解:“前几日和好友闲逛时,恰好去去西市挑绢帕,就见好几家新开的布庄挂着江南织造的幌子,里头挤满了挑选布料的妇人,反观旁边几家老布庄,客人确实少了许多。”
语气稍顿,他又道:“那些江南商人不仅做布料生意,还带来了江南的丝绸、绣品,甚至连一些特色小吃也开了铺子,京都的百姓图新鲜,自然愿意去光顾。”
这些都是与苏文彦闲聊的时候,说的。
谢临洲听着,眉头微蹙,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问道:“那这些江南商人可有违规经营之处?或是有欺压本地商户的情况?”
掌柜连忙摇头:“倒没有违规经营,也没听说欺压咱们本地商户,就是他们的货物实在讨喜,价格又不算高,咱们这些老铺子一时间没摸准应对的法子,才愁得慌。就拿我这布庄来说,最近一个月的生意,比往常少了近三成,隔壁的胭脂铺、成衣铺也都差不多,都在琢磨着要不要也进些江南的布料来卖,可又担心进回来销路不好,毕竟咱们对江南布料的习性还不太了解。”
阿朝接过话头:“那日闲聊,也说到不少本地商户都有这样的顾虑。不过这或许不是坏事,江南商人带来了新的手艺和经营思路,咱们本地商户若是能学着些,再结合京都百姓的喜好改良,说不定能让生意更红火呢。”
苏文彦,那日还说,打算和夫君商量商量,到时候想和几位江南商户聊聊,看看能不能寻个互相借鉴的法子
谢临洲闻言,眉头舒展了些,看向掌柜:“阿朝说的倒有道理。你们也不必过于焦虑,可先派人去打探下江南商人带来的货物特点,看看哪些款式、工艺更受百姓欢迎,再琢磨自家的应对之策。若是后续遇到需要官府协调的事,也可按流程上报,官府定会妥善处理,保障各位商户的合理权益。”
掌柜听了,脸上露出些安心的神色,连连点头:“多谢大人指点。有您这话,我们心里就有底多了。也多谢少君告知这些细节,不然我们还蒙在鼓里,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应对呢。”
说着,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一拍大腿,起身道:“瞧我这记性,前几日大人订的天青色棉料今早刚送到,料子软和,颜色也正,最适合少君做件夹袄。我这就引少君去后堂试试,让裁缝量量尺寸。”
听到这话,阿朝跟着起身,对谢临洲笑了笑:“那我先去后堂看看,你在此处等我。”
谢临洲颔首,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几分暖意:“去吧,仔细些,若有喜欢的花色,也一并跟掌柜说。”
掌柜笑着引着阿朝往后堂走,临走前还不忘对谢临洲道:“大人放心,少君眼光好,定能挑着合心意的料子。”
掌柜的捧出几匹布,天青色的料子上绣着暗纹梅枝,摸起来软乎乎的,还有一匹月白色的,缀着细碎的银线,在光下泛着微光……
“天青色、云峰白、霁蓝、朱樱色。”阿朝摸了摸布料,“这几匹拿下来。”
谢临洲笑着点头,又让掌柜的添了些织着小绒球的发绳,五颜六色的堆在盒子里,惹得阿朝忍不住拿起一根天青色的系在指尖把玩。
让掌柜的送到谢府去,二人便从庄里出来。
阿朝想着那日语苏文彦游玩时,见到的事物,兴奋道:“夫子,前几日东市街口来了个耍杂耍的班子,里头有个少年郎,能把十三个彩球在手里抛得滴水不漏,还能一边抛球一边翻筋斗,围观的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,我和文彦都站在街边看了近半个时辰,最后赏了钱才走的。”
谢临洲对这些不太感兴趣,却还是适时的露出些惊讶来,“竟有这般厉害的杂耍?我那几日都在上值,没有空闲陪你出去,唉。”
他温润的目光扫过阿朝带笑的眉眼,补充道:“市井间的热闹最是鲜活,那少年郎有这般技艺,倒也难得。待会看看那杂耍还在不在,我们也看看。”
杂耍那边人多拥挤,怕围观的百姓磕着碰着,府尹大人已经派了两个差役在那附近维持秩序,如今特别安稳。
阿朝道:“看不了了,今日下了雨,地上湿漉漉的,他们恐怕不会来了。”
又闲聊了几句,他话锋一转,说起那日和苏文彦吃的美食,“那日我和文彦看完杂耍,去了南街的知味小馆吃饭,他家的蟹粉小笼可真是一绝。皮薄得像层纱,轻轻咬开一个小口,鲜美的汤汁就顺着嘴角流下来,里头的肉馅混着蟹粉,鲜得让人舌头都要化了,蘸上一点姜丝醋,一点都不觉得腻。还有一道松鼠鳜鱼,鱼肉外酥里嫩,酱汁裹满每一块鱼肉,吃起来酸甜可口,连鱼刺都处理得干干净净。”
原本,他是打算去醉仙楼用膳的,可苏文彦说醉仙楼的吃腻了,提了个老馆子。
阿朝说着,眼睛里满是回味,“我最喜爱吃的就是他家的赤豆元宵,赤豆熬得沙沙的,带着淡淡的甜香,元宵煮得软糯弹牙,咬开里面还有芝麻馅,流心的芝麻混着赤豆汤,甜而不齁,暖乎乎地喝下去,整个身子都舒服了。文彦还说,这家店的老板是从江南来的,除了这些点心,他家的糯米藕、桂花糖芋苗也很地道,还约我下回再去尝呢。”
他没想到苏文彦挑的馆子,膳食做的这般好,吃过的第二日还在回味。
谢临洲听着,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,目光温柔地落在阿朝身上,“听你这么说,倒真是让人有些向往。那赤豆元宵想来很合你的口味,你素来喜欢吃这些软糯的甜食。夜里,我们也去味小馆尝尝,我也看看到底有多好吃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你若是喜欢吃赤豆元宵,回头打包一份回去,让家里的厨子尝尝学着做,赤豆挑颗粒饱满的,元宵也自己搓,食材新鲜,做得也干净,你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有。”
阿朝闻言,心里暖暖的,笑着点头:“好啊。快些天黑,我就吃赤豆元宵了。”
谢临洲抬手,轻轻揉了揉阿朝的头发,语气里满是宠溺:“都依你。”
闲聊着,二人便到了书坊。
阿朝刚进门就直奔柜台,掌柜的见了他,笑着递过一本书:“谢少君要的《齐民要术》新注本到了,我特意给您留着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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