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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库列斯克篇－3－铁腕遴选 无声的试炼（第2页）

当时问还剩下最后几十秒时，他终于移动完了最后一个部件。他站在原地，微微喘息，看着整齐码放在指定区域的部件，然后转向哈肯中尉，平静地垂下了目光。

整个中枢洞穴鸦雀无声。矿工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，连库岩都忘了呼吸。老库格长老的嘴唇微微颤抖着。哈肯中尉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板，上面记录着测试过程中的噪音监测数据——全程几乎没有峰值，始终维持在极低的水平。他又抬头看了看库列斯克，那冰冷的眼神中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于……兴趣的东西。

“名字。”哈肯中尉开口，声音依旧平淡。

“库列斯克。”他回答，声音低沉沙哑。

哈肯中尉在数据板上点了点，然后抬起头，目光再次扫过人群，最终定格在库列斯克身上。

“测试结束。合格者，将会接到通知。”他没有宣布具体名单，只是挥了挥手，示意士兵们开始收拾仪器。“记住，能被阿瑞斯星选中，是你们，以及你们这个……星球的荣耀。”

军方的人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如同一次短暂的、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地震，留下了满地狼藉的思绪和无法平静的心潮。

几天后，通知下来了。居住点只有两个人被选中。

一个是库岩。他收到通知时，兴奋地几乎跳起来，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，用力捶打着身边同伴的肩膀，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穿帅气军装、翱翔星海的模样。

另一个，是库列斯克。

当管理会的传讯员，一个名叫库林的年轻矿工，气喘吁吁地跑到工具清理洞穴，将这个通知告诉正在埋头工作的库列斯克时，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抬起了头。脸上没有任何喜悦，只有深深的、几乎化为实质的困惑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。

“为什么是我？”他问，声音干涩。他打破了秩序，引起了混乱，甚至间接导致了资源短缺。

库林挠了挠头：“不知道，哈肯中尉只留下了名单。不过……库列斯克，这是离开这里的机会啊！去主星！不用再天天钻这黑漆漆的矿洞了！”

库列斯克沉默着，目光扫过这个堆满破损工具、弥漫着金属和尘埃气味的洞穴，扫过墙壁上那永恒不变的、幽绿而微弱的苔藓光。这里是他出生、成长的世界，是束缚他、却也定义了他的地方。离开？去往那个光怪陆离、充满未知和……那种冰冷审视目光的世界？

那天晚上，父亲库铎来到了清理洞穴。他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洞口，挡住了外面通道传来的微弱光线。

“通知收到了？”库铎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

库列斯克点了点头，没有停下手中的清理工作，用刷子仔细地刮着一把振动镐手柄缝隙里的顽固污垢。

“你怎么想？”库铎问道，走到他身边，拿起另一把损坏的镐头，借着微光检查着上面的裂痕。他没有看库列斯克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。

库列斯克沉默了很久，刷子刮擦金属的声音是洞穴里唯一的声响。

“秩序……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这里的秩序，我似乎……无法完全遵循了。”他指的是救库莉那件事，以及之后内心的矛盾。

“而那里的秩序，”库铎接口，目光依旧停留在镐头的裂痕上，手指抚摸着那粗糙的断口，“可能更加冰冷，更加不容置疑。哈肯那个人……他的眼神，和我见过的所有主星来的人都不一样。那不是看人的眼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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库列斯克停下了动作，抬起头，看向父亲。库铎也终于将目光从镐头上移开，与儿子对视。在昏暗的光线下，库铎的眼神复杂难明。

“我无法告诉你去还是不去，”库铎的声音低沉而缓慢，“这片矿井，给了我们生存，也给了我们束缚。你头上的箍，是我们自己戴上的，为了在这里活下去。但你的那一次……‘无序’，让我看到了箍下面，还存在着别的东西。”

他向前一步，巨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了库列斯克。“外面的世界，更大，也更复杂。那里的秩序，可能不再是简单的‘生存’，而是掺杂了更多我看不透的东西。或许……那里需要你那种在绝境中寻找‘秩序之外生机’的能力，也可能，那里会彻底磨灭它。”

库铎伸出手，不是按肩膀，而是第一次，用那粗糙得像岩石般的手掌，轻轻触碰了一下库列斯克头上那冰冷的金属箍。动作很轻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。

“选择权，这次在你手里，库列斯克。”库铎收回手，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稳，却多了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、将决定权交出去的意味，“留下，你可以继续做一个优秀的矿工，遵循这里的律令，直到像库鲁姆一样老去，或者像……很多人一样，在某次坍塌中沉默。离开，前路未知，可能充满危险，也可能……让你看到不一样的星空。”

库铎说完，不再多言，转身离开了洞穴，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
库列斯克一个人留在黑暗中，手里还拿着那把刷子。父亲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比“七号蛇颈”崩塌时更加剧烈的风暴。留下，意味着安全（相对而言），熟悉，以及继续在内心的矛盾中挣扎。离开，意味着未知，可能更严酷的秩序，但也可能……是解开内心枷锁、寻找“秩序”真正含义的一次机会。

他想起了哈肯中尉冰冷的眼神，想起了影像中那些炫目的战舰和铠甲，想起了库岩兴奋的脸，也想起了库莉被救出时那绝望中透出希望的眼神，想起了父亲那句“秩序是为了守护”。

他低头，看着自己这双天生就是为了挖掘、为了在黑暗中摸索的手。这双手，能够感知岩石的脉搏，能够找到最微妙的受力点，能够在不出声音的情况下移动重物……它们，是否只能属于这片黑暗的矿井？
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微弱却清晰的冲动，在他被纪律和沉默层层包裹的心灵深处，如同矿脉深处那一点珍贵的炽能晶核，开始散出微弱却坚定的光和热。

他缓缓站起身，走到洞穴口，望向居住点主通道那永远昏暗、仿佛没有尽头的深处。在那里，是束缚，也是熟悉。然后，他转过头，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，望向那理论上存在的、通往星球之外的方向。那里，是未知，是危险，也可能……是答案。

他头上的金属箍，在幽绿的光线下，反射着冰冷的光泽。这一次，不是别人，而是他自己，需要做出一个关于秩序、关于束缚、关于未来道路的抉择。而这个抉择的重量，远比他所搬运过的任何一块矿石，都要沉重得多。寂静中，只有他逐渐变得清晰的呼吸声，以及内心深处那开始缓慢苏醒、蠢蠢欲动的……某种东西，在黑暗中出无声的轰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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