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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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（第1页）

第23章

中考结束後的暑假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黏腻和沉闷。这感觉不只来自盛夏的暑气，更源于那个屋檐下多出来的丶让人无法忽视的“家人”——杨易。

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，无处不在。餐厅，客厅，甚至只是走廊里的擦肩，都能让我瞬间绷紧神经。他依旧没什麽话，但那种冰冷的丶审视的目光，偶尔会像无形的针，刺得人极不舒服。我开始下意识地避开公共区域，宁愿长时间待在二楼的房间里。

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我，平静只是表象，某些东西正在暗处发酵。

为了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，也为了能更快地追上哥哥的脚步——他高二了，目标是顶尖的大学，我不能被落得太远——我主动去找了爸爸。

“爸，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积极向上，“中考结束了，我想利用暑假，提前预习一下高中的知识，可以去上补习班吗？”

爸爸似乎有些惊讶，但很快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或许在他看来，这是我开始努力上进的表现。“好，小希知道用功是好事。爸爸帮你找最好的老师。”

于是，大部分白天的时间，我得以名正言顺地逃离那个家，沉浸在公式和单词里。补习班的环境虽然紧张，却远比家里让人放松。

时间在笔尖沙沙作响中流逝。哥哥结束了至关重要的期末考，而我们的生日，也伴随着七月的热浪，悄然临近。

这是我们被这个家收养後，一年中除了春节外，最被重视的日子。爸爸总会精心准备礼物和蛋糕。但今年，随着生日一天天靠近，我心里的期待却混杂着一丝说不清的不安。

杨易会有什麽反应？这个本该只属于我和哥哥的日子，因为他的存在，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。

我隐隐觉得，这个生日，恐怕不会像往年那样平静地度过了。空气中，仿佛能嗅到山雨欲来的气息。

生日那天傍晚，家里的气氛像拉紧的弦。

杨阿姨张罗了一桌好菜，爸爸努力让笑容看起来自然，但眼底的紧张挥之不去。杨易安静地坐在那里，比平时更显乖巧，甚至在对上我目光时，还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嘴角。

那笑容让我後背一凉。

哥哥紧紧握着我的手，低声说：“别怕。”

蛋糕被端了上来，精致的奶油裱花，上面插着“15”的数字蜡烛。温暖的烛光跳动，映着每个人的脸。

“来，小瑞，小希，许愿吧。”爸爸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。

晚饭後，家里瞬间冷清下来。爸爸拖着行李箱匆匆赶往机场，杨阿姨也提着包出门赴约，临走前只嘱咐了一句“你们好好相处”。偌大的房子里，只剩下我们三个。

我正想回二楼，杨易却挡在了我面前。他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，声音放得很轻：“何希生日快乐，我准备了礼物给你，在後院。”

我警惕地退了两步。

杨易举起手，示意自己并无恶意：“只是一个小礼物，说几句话而已。毕竟，我们现在是‘兄弟’。”他刻意加重了最後两个字。

我犹豫了一下，我哥也还在他应该不会做些什麽都。

我跟着他来到後院。

後院没有开灯，只有邻居家隐约的灯光和清冷的月光。夏夜的虫鸣显得格外聒噪。

“礼物呢？”我站定，问道。

杨易转过身，脸上那点僞装的温和消失殆尽，只剩下冰冷的恶意。他用脚踢了踢旁边矮树丛的阴影。

借着月光，我看清了——毛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，脖子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，那双总是湿漉漉望着我的眼睛，失去了所有神采。它的嘴边，还有一小撮带着血丝的白色绒毛。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

“这畜生太吵了，”杨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，他俯身，从毛毛僵硬的爪子旁，捡起了我那支被踩得粉碎丶药液沾满泥土的喷雾剂，“我帮你处理掉了。顺便，这个也用不着了。”

他看着我瞬间煞白的脸，向前一步，几乎贴着我耳边，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，一字一句地，像毒蛇吐信：

“你看，没用的人和没用的狗，下场都一样。何瑞能护你到几时？他迟早会嫌你是个喘气都费劲的累赘。就像当年在妈肚子里，他抢走了所有营养，留给你这副破身子一样！你活着的每一分钟，都在提醒他，他欠你的！”

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刀子，狠狠捅进我的心脏，然後搅动。巨大的悲痛和愤怒，连同那灭顶的窒息感，一起爆发。我张着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胸口痛得像要裂开，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丶变黑。我徒劳地伸手想去抓什麽，却只抓到冰凉的空气，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，重重摔在草地上。

意识模糊间，我听到杨易离开的脚步声，和他最後那句轻飘飘的话：“废物。”
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只是一瞬，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，我听到哥哥惊恐到变调的呼喊。

“小希！”

他像一阵风一样冲过来，跪在地上，颤抖着抱起我。他摸到我空空如也的口袋，看到旁边毛毛的尸体和粉碎的喷雾剂，瞬间明白了一切。

“宝宝看着我，呼吸！哥带你去医院！”他的声音撕裂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恐慌。

他一把将我背起，疯了一样冲出後院，跑到路边拦车。我伏在他剧烈起伏的背上，感受着他脖颈里滚烫的湿意，不知是汗还是泪。夜风刮过我的脸颊，气管像是被完全焊死，黑暗一点点吞噬掉我的意识。

只剩下哥哥一遍遍的丶带着哭腔的哀求，在我彻底沉入黑暗前，死死萦绕在耳边：

“何希别睡……求你了……别睡…哥在这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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