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皱巴巴的桑皮纸转了个方向。
青年垂着头,一字一句地看上面的内容,还用满是疤痕的手指来回抚摸那个名字。
字不美观,墨化开了不少。
随着桑皮纸湿了又干,其上的“秦宴州”也变得不甚清晰,需要费一番力气才能将之辨认出来,但它确确实实存在。
旁人看见了,念出来了,他也看见了,还碰得着。
不是梦。
原来,不是梦啊!
能用这个名字、这种描述寻他的,只有……
桑皮纸上忽然绽开一朵小水花,墨点大的地方被打湿。
“嗳,客人你怎么……”掌柜惊讶不已。
“这张告示从何而来?”犬芥抬头,紧紧盯着二人。
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,木然的、僵硬的,好像戴着一副刻好的面具。若非眼眶那圈红了,真让人看不出方才他竟落下过热泪。
小佣依旧怵他,只是此时再望入那双黑眸,却觉得和方才大有不同。
该如何形容呢?
就好像春回大地,天降甘露。
于是,荒芜的旷野中长出了小草芽。草芽嫩生生的,一折就断,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之连根拔起。但它的确冒出来了,装点着那片荒芜寂寥的世界。
“我、我方才在院中捡到的。昨晚刮风又下雨,应该是被风雨从别处带来的吧。”小佣低声说。
犬芥爱惜地卷起手中的桑皮纸,一言不发地拿着出了传舍。
“嗳,客人!你的汤饼不要了?”
“平叔,他那份汤饼不要了,能不能给我吃呀?”
*
一场大雨带走了近两日所有的沉闷,清晨的空气变得无比清爽。
郡中大清早就热闹非凡,早市里熙熙攘攘,商铺门户大开,小摊出街卖货,食客络绎不绝。
犬芥走在喧闹的街上,最初他试图展开手上的桑皮纸询问,但旁人看到他的脸,立马避他如避瘟神,往往是他还未张口,人已走远了。
犬芥站在原地,忽地生出几分迷茫。
来往的行人身上好像笼着一层灰色的隔衣,商铺也是灰黑色的,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幅水墨画。
哪儿都一样,毫无特别,也无可突破之处。
“你是等着买我家的东西不?不买东西就别杵这儿,莫要挡我做生意。”有个今日来迟了的商贩看到自个店铺前杵了个木桩子,当即挥手赶人。
犬芥如梦初醒,往旁边挪了两步。
他仍有些木然,目光下意识追着那商贩,只见对方打开店铺大门之后,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麻布和浆糊,而后“啪”的一下将麻布粘在门板上。
麻布上赫然写有两个大字:清仓
谁也没主意到,商贩那一拍,震动的不仅是他掌下的门板,还有不远处站着的青年。
犬芥眼瞳紧缩,心神大震,许多被遗忘的画面重新浮现。
漆黑的夜、街上巡逻的队伍和打更人、身着黑衣的夜行客。他当时贴门而站的那处,背后好像就有一张告示。
犬芥遁着记忆回到昨夜的街巷,那条街巷商铺众多,他只依稀记得个大概。
他拿着告示先去了一家米店。
“这个啊,我知道,隔壁老高贴的。就昨天的事,我下午那会儿还问他为何贴这个,他说得了高人指点,说不定能以小博大,白得一座金山。估计是昨儿刮大风把告示掀飞了,这才让你给捡了去。你问老高的店在哪?出门往右,就隔壁那间高氏酱料,走几步路就到了。”米商笑道。
犬芥道了谢,拿着告示出门。
确实是几步路的事,他看到了隔壁飘扬着“咸石”旗帜的调料店。
高商贾早早地开门迎客,他刚送走了几个采买咸石的高门豪奴,正准备喝口水润喉,眼角余光瞥见又有人来了。
他心里一乐,嘿,估计又是来买咸石的。自从进货了咸石以后,他生意这是越做越好了。
真好,真真好。
高商贾笑着正要迎客,却不及防被来者的脸吓了一跳,不等他调整好表情,就听这位来客问:
“这是你贴的告示?”
高商贾目光随着他的话往下,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桑皮纸。今早来开店,发现门上告示没了,他还可惜了番,没想到转眼又回来了。
“对,我贴的。”高商贾抬手欲接。
犬芥没有给,只将之展开,让他看这张不全的告示,而后问:“何人发的告示?”
高商贾回答:“北地发的。”
这个说法太笼统,犬芥不自觉皱了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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