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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县令约略知道今日该量到灵洞山下的洞元观附近,宋时跟着桓凌,应该也是在那里。黄巡按一行便按着他说法,沿官道赶往灵洞山麓。走到洞元观山门前不远处,便听有细细弦板声随风飘来,隐约夹着清越的歌声,正合仙吕调。
两旁夹道榆树掩着视线,车子转过去些,恰便从枝叶间见着重檐斗拱、青瓦粉墙,山门前挂着一个描金木匾,看其上题字,正是他们要找的洞元观。
那弦歌声便是从观前一座高台上传出。台下叫穿着棉布短衣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,远远看着台上坐着一男一女,男抱琵琶、女执牙板,一句赶一句地对唱,唱的正是那天他在堂上审问时的情境。
又是唱他这个青天的啊……
黄大人微微皱眉,叹道:“怎地又唱这段?百姓们自己爱唱这曲子是好,可咱们做官的逼着人唱逼着听,岂不成了自卖自夸?容易叫人笑话。”
田师爷体贴地开解他:“大人过虑了,宋公子是什么脾气大人还不知道么?他绝不会逼着人唱,断然是那唱曲儿的人自己喜欢了才唱的。大人一向住在宾馆里,还不知道,学生与宋大人那个钱粮师爷喝酒时却听说,县里上下几个官人、书吏、衙差……连后衙女眷们都会唱两句,尤其爱这段王家受审,喜儿再世为人的段子。”
哦,竟真是如此么?
黄大人心里其实是信的,但名士讲究养气,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异,不能听见别人唱自己是个青天就露出喜色。
他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,田师爷便十分捧场地答道:“咱们不妨叫车子赶近些,看看百姓们是否真爱听这曲子。宋公子便是能逼着这些唱曲儿的唱它,难道还能逼人都爱听么?”
黄御史宽容地说:“便依子远所言。”
他们的车子再往前驶了不远,就被山门前拥挤的人群堵住了,两人只好下得车来。到了车外,能看见正面景致了,黄大人才发现这里不光建了个戏台,山门两侧空地上还搭了长桌,几个年长的道士和穿着儒袍的郎中坐在桌后,替人摸脉看诊开方子。
武平县医官就坐在最上首,背后两颗大树间拉着一条红布横幅,上写着“武平县医官、郎中下乡送医施药”。几个民壮敲锣打鼓,在桌前排得长长的队伍旁高喊:“按顺序看,不许争抢、不许打架!看完的拿着药方到后头观里等道长们抓药,咱们宋青天舍钱,每人赠三副药!”
好!好个为民自掏银钱的宋县令,好个代父施善政的宋舍人!
原来如此,三下乡是这个意思!
医官下乡看诊是一下乡;官伎下乡唱曲是二下乡;那第三下是什么?是教谕下乡讲学么?
似乎不对,这里也没看见教谕、训导们……他回头问田师爷,田师爷思忖了一会儿,不大肯定地说:“难道是通判下乡?”
因桓凌这个通判下乡丈量土地,他那娇儿怕师兄自己做事闷得慌,便又凑了些官人陪他一起下乡干活?
黄巡按胸中豁然开朗,抚须笑道:“子远猜得一定准,咱们回头便去问他们一声!”
田师爷立刻答应了:“正是,见着通判一行定能见着小宋舍人。这两个师兄弟情分倒深,桓通判好好的御史京官不当,跑到这僻远地方作个六品通判,十有八、九便是为了宋家。那天赍诏官来诏告周王立妃一事时,见着桓通判,还惊讶了好一阵子。”
黄大人笑道:“那时桓通判险些越过宋县令接了旨,可不叫人惊讶。我看他也是关心则乱,周王选妃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宋大人父子该知道的也早知道了,哪有什么受不住的?”
真为退亲的事藏了怨,能叫一个心头肉似的宝贝儿子跟着他出城?
不过话说回来,虽是桓通判极力弥补,也亏得宋时父子宽宏大量,不然他妹子无故退婚高嫁,哪有不结仇的。
黄大人一面想着,一面与田师爷在衙役保护下慢慢挤到台前。虽然唱到这里正是最激动人心的地方,台下有哭的、有骂的、有叫青天的,可那台上清婉的声音竟没叫台下众人的呼声压住,仍然能清晰地传到人耳中。
却是那女子独唱的一曲【醉落魄缠令】。
“衙前听审,正遇钦差来巡,高堂坐威仪凛凛。老幼相扶,频把官箴品。王家旧日多权势,佃租钱谷逼凌甚。幸青天为咱将公道伸,喜儿从今,又由鬼变人——”
轰的一声叫好声,险些震破了黄大人的耳朵。他往前赶了几步,凑到台下,才见着台前半埋着几只水缸,缸中盛满了水。
难怪台上唱的声音能传这么远,没叫台下的呼声压住,倒不光是唱的好,还弄了水缸传声。不愧是宋子期弄的,果然比别人用心。
他正想着,那对唱曲的夫妇唱完一场,起身谢了众人,从容下场,台后又上来了一名妆容如同那天的祝姑姑一般冶艳的女子,朗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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