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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,深沉如铁。
朔方城的夜,没有江南的吴侬软语,没有州城的灯火辉煌。有的只是从北境荒原之上,呼啸而来的如同刀子般,凛冽刺骨的寒风。
风声穿过军营的箭楼,出“呜呜”的,如同鬼魅般的咆哮,让这本就充满了肃杀之气的边城,更添了几分苍凉与孤寂。
镇北军大营西侧外围,一处被高高的黑岩围墙,与连绵的铁丝网彻底隔绝开来的独立区域之外。
这里是整个朔方城最戒备森严,也最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。
平日里,除了负责换防的精锐卫兵,没有任何人敢于轻易靠近。
因为所有人都知道,那扇由整块玄铁浇筑而成的、冰冷的大门之后,便是整个镇北军中,所有士兵都闻之色变的人间炼狱——
血炼试炼场。
此刻苏文渊正静静地,站在这扇散着无尽寒意与血腥味的巨门之前。
他的身后站着卫燎原、以及一脸担忧,嘴唇都有些白的方昭云。
“小子,我最后再问你一次。”卫燎原的脸上,没有了平日里的粗犷与豪迈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,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。”
“一旦踏入这扇门。生死,便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。没有任何人,能帮你。七日之后,无论生死,此门方会再次开启。”
苏文渊,没有回头。
他看着那扇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巨门,缓缓说道:
“卫帅,不必多言。”
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,似乎即将踏入的不是什么九死一生的炼狱,而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书房。
“请开门吧。”
卫燎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那双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。
有不忍,有担忧,但更多的,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。
他也想看看。
这个第一次见面就给他带来极大震撼的少年,其心究竟能坚韧到何种地步!
他不再犹豫,对着身旁那两名早已在此等候的守卫,沉声下令:
“开门!”
“是!”
两名守卫,齐声应诺。
他们合力转动了门旁一个巨大的,像磨盘般的机关绞盘!
“嘎吱……嘎吱……”
一阵令人牙酸的,金属摩擦的声响,缓缓响起。
那扇重达万斤的不知名金属巨门,在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中,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,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
“轰——!”
就在缝隙出现的瞬间。
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煞气扑面而来。那煞气充满了血腥、暴虐、怨毒、不甘,已经成实质般,如同挣脱了牢笼的洪荒巨兽般,从门内疯狂地喷涌而出。
那股煞气,是如此的浓郁。
以至于连周围的空气,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!
方昭云在这股恐怖煞气的冲击之下,都是脸色一白,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半步。这片战场的本源煞气,他记忆犹新。
光是站在这门外,便已感觉自己的心神,受到了巨大的冲击,仿佛有千军万马,正在自己的脑海中,疯狂地冲杀、咆哮。
而苏文渊,作为当其冲之人,所承受的压力,更是难以想象。
在那股血色洪流,扑面而来的瞬间。
他只觉得自己的神魂,被投入了一个由无尽鲜血与残肢断臂,构成的绞肉机之中!
无数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嘶吼,疯狂地往他的脑海里钻!
他体内的浩然正气,在这股由数十万军魂凝聚的纯粹战伐煞气面前,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诚意正心的儒道修为,讲究的是内圣,是守护本心不被心魔等阴邪之气侵扰。但这股煞气,并非阴邪,而是至刚至阳的铁血与忠勇执念的集合体。它不侵蚀你的道心,它只是要用最蛮不讲理的方式,将你的意志彻底碾碎。
苏文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!他感觉自己的灵魂,像是被无数柄烧红的烙铁,在反复灼烧。那种痛苦越了肉体的极限,直达灵魂本源。
然而——
他依旧没有动。
甚至连后退半步的念头,都未曾有过。
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牙关,任由那锥心刺骨的痛苦,如同潮水般,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神魂。
是啊,如果连站在门外的资格都没有,还有什么脸面说进入试炼,还有什么脸面说救老师呢。
他的脑海中,已经没有闲暇去想什么圣贤经典,也没有精力去运转什么浩然正气。
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,重复着几个最简单也最深刻的画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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