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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章:家徒四壁,弟妹嗷嗷
木门轴早被虫蛀得朽坏,陆清刚一推,就出吱呀——的惨叫,像是不堪重负的老人在呻吟。冷风顺着门缝灌进来,卷起地上的尘土,迷得人眼睛涩。
她扶着门框站稳,目光扫过屋内,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这哪里算得上是?
两间土坯房低矮得伸手就能摸到房梁,墙壁被常年的烟火熏成了炭黑色,墙角结着大片大片的白霜,看着就透着寒气。靠里的那间屋,土炕占了大半空间,炕上铺着的苇席烂了好几个洞,露出底下枯黄的茅草。炕边立着个掉了漆的木柜,柜门歪歪斜斜地挂着,里面空荡荡的,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。
外屋更寒酸。一张缺了条腿的木桌用三块石头支着,桌角裂了道大缝,上面摆着两只豁口的粗瓷碗,碗底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野菜渣。墙角的米缸半敞着盖,陆清走过去探头一瞧,缸底只剩下薄薄一层灰,连粒米星子都看不见。
最让她心头紧的,是蜷缩在灶台边草堆上的两个身影。
那是两个孩子,身上都穿着打了好几层补丁的旧衣裳,洗得白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,能清晰地看出底下瘦得硌人的骨头。大些的男孩背对着门口,正用小石子在地上划着什么,肩膀细细的,像根随时会被风折断的芦苇。小些的女孩偎在他身边,脑袋埋在膝盖里,只露出一截枯黄的小辫,辫梢还沾着点泥。
听到门响,两个孩子同时僵住。
男孩猛地回头,露出一张蜡黄消瘦的脸。他的颧骨高高凸起,嘴唇干裂起皮,唯有一双眼睛黑得惊人,此刻瞪得溜圆,像受惊的小兽。是陆墨,原主记忆里那个总爱跟在身后,却会在她被赵氏骂时悄悄塞给她半块红薯的弟弟。
陆墨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又哑又涩,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。他使劲揉了揉眼睛,似乎以为自己看错了,可再睁开眼,那个浑身湿透、头往下滴水的身影还站在门口,正是他们以为已经被浊浪河水卷走的姐姐。
女孩也抬起头,露出张更小的脸。陆月的眼睛很大,此刻却红肿得像两颗桃子,鼻尖挂着晶莹的泪珠,看着陆清的眼神怯生生的,像是既想靠近,又怕眼前的人会突然消失。她张了张嘴,半晌才挤出个细弱的声音:姐是你吗?
陆清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不出声音。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刚才在河边听到的哭喊,就是这两个孩子的声音。他们才那么小,一个十岁,一个八岁,却要承受失去姐姐的恐惧,还要在这冰寒的屋里,等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。
墨儿,月儿。她艰难地开口,声音因为虚弱而飘。
这一声呼唤像道开关,瞬间打碎了孩子们的怔忪。陆墨地一声哭出来,连滚带爬地冲过来,小身子重重撞在她腿上,把脸埋在她湿透的衣襟里,哭得撕心裂肺:姐!你没死!你真的没死!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的!
陆月也跟着跑过来,却不敢像陆墨那样扑上来,只是拉着她的衣角,仰着小脸掉眼泪,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,噼里啪啦砸在她的手背上,滚烫的。姐,你冷不冷?你的衣服都湿了
陆清蹲下身,忍着浑身骨头缝里的疼,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。陆墨的后背硬邦邦的,能摸到脊椎一节节凸起,陆月的胳膊细得像根柴禾,抱在怀里轻得让人心惊。她这才明白,原主记忆里的,不是偶尔一顿没饭吃,而是常年的食不果腹。
不哭了,姐姐回来了。她用冻得僵的手拍着孩子们的背,声音尽量放柔,姐姐没事,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担惊受怕了。
陆墨抽抽噎噎地抬起头,眼泪糊了满脸:姐,你掉进河里是不是因为因为赵氏?他刚才看到赵氏从河边跑回来,脸上带着慌张,还故意绕开他们家走,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对劲。
陆清沉默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有些事,瞒着不是办法,这两个孩子早晚要学会面对。
陆墨的眼睛瞬间红得像要滴血,小拳头攥得紧紧的:我就知道是她!她早上还跟二伯娘说,要把你卖到王家换粮食!我去找她算账!说着就要往外冲。
墨儿!陆清一把拉住他,现在去没用。她知道赵氏的性子,撒泼耍赖是把好手,陆墨一个孩子去找她理论,只会被欺负得更惨。
陆墨被拽住,急得直跺脚:可她把你推下河啊!爹要是知道了
陆清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总是低着头抽烟袋,对赵氏的苛待视而不见的男人,心里没什么底气,爹现在不在家,等他回来,姐姐会跟他说。
正说着,陆月忽然地一声大哭起来,哭得比刚才还凶。
月儿怎么了?陆清连忙把她搂得更紧些。
陆月抽抽噎噎地说:赵氏赵氏把家里最后一点粮食都拿走了她说她说你要是回不来,就把我和哥哥送去二伯家给他们放牛还不给饭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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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清的心猛地一揪。她看向米缸,又扫过灶台,果然连点能塞牙缝的东西都没有。原主的记忆里,昨天晚上,她们姐弟三个就只喝了点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汤,今天早上更是粒米未进。
这个毒妇!陆清在心里暗骂。赵氏这是打定主意要赶尽杀绝,就算她没死,也要让她们姐弟三人活活饿死。
陆墨也想起了粮食的事,小脸瞬间垮下来,刚才重逢的喜悦被现实的窘迫冲得一干二净。他咬着嘴唇,强忍着眼泪:姐,我早上偷偷藏了两个红薯,埋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,我去给你拿来。
说着就要往外跑,却被陆清拉住了。别去。她摇摇头,现在天色还早,被赵氏看见了,又是麻烦。她知道赵氏肯定在附近盯着,就盼着她们出乱子。
陆墨急了:可是你刚从河里爬上来,肯定饿坏了
姐姐不饿。陆清摸了摸他的头,指尖触到他枯黄的头,心里一阵酸,姐姐在河里喝了好多水,现在饱得很。
这话显然骗不了人,陆墨和陆月都低下头,小脸上满是沮丧。他们知道,姐姐是在安慰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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