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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梯上时不时有脚步声临近又远去,她的心忽而纠结忽而茫然。梳妆镜中映出的容颜是早就精心妆扮过的,为的就是等待着某个人的车马临门。可是又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了,她还是没等来敲门声。
外面有人恣意笑谈,这声音在相思听来只觉得刺耳,恨不能杜绝一切无关的声响。
“相思!”楼下终于传来了唤声,她心一跳,马上起身整顿衣衫,迎出门去。
然而站在楼下的却不是希望中的人,那个小厮仰起头来叫:“相思姑娘,我家公子正在前面酒楼,想请您过去。”
她认出了这是新近常来的那位苏公子的随从,便婉言谢绝:“对不住,烦请转告他一声,我今晚有事不能前去相陪。”
小厮纳闷道:“你还有别的客人?不是自己呆在屋里吗?”
“……等会儿会有的。”她正在解释,严妈妈听到声音赶了过来,“我说你真是越发不像话,苏公子那么豪爽热情,你还推三阻四!我也没听说有谁今晚要来找你啊!”
“……妈妈,我,我跟人约好了……”她有几分心虚,却又不肯承认是自作多情。那小厮却不干了:“你什么意思呀?公子特意叫我来传话的,要真是摆架子,我可回去禀告他了!”
严妈妈这几天早就拿了苏公子不少好处,一见此景立即沉下脸:“相思,你别不识抬举!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谁约好的,少来糊弄我!”
“……我……”相思欲言又止,正在此时,门口又传来一声吆喝。“相思姑娘,有人来接了!”
她心脏几乎停跳了一下,继而一言不发就往外跑。严妈妈和那苏公子的小厮紧紧跟在后面,眼见淡粉楼前停了一辆墨黑华贵的马车,窗帘低垂,看不见其中到底是否有人乘坐。
随车而来的仆人向她行礼,她紧张地没敢开口,只是朝身后道:“妈妈,我走了。”
“这车子……难不成又是那位锦衣卫的大人?”严妈妈有些纳罕,好些天没见着过来,还以为对方另寻新欢去了,没想到今日竟然再度出现。相思只点点头,便登上了马车。
长鞭扬起,马车缓缓驶离了淡粉楼。
*
相思上了马车,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,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坐在车内,听外面喧闹声响,不知自己会被载向何处。
马车穿过明时坊,并未有停留的意思,而是径直朝着城北而去。在穿行过数条长街后,车子终于慢慢停下,车夫撩起帘子,请相思下去。原来前方巷子里又停着另一辆马车。她换乘了上去,打开车门,才发现里面坐着一人。
昏暗之中,只能看到江怀越朦胧的面容,那一身沉沉深蓝的曳撒近乎墨黑。
相思的心迅猛跳动着,她勉强压制自己的情绪,恭谨行礼:“督公。”
江怀越没说话,就坐在几乎一片黑暗的车内,似乎是在注视着她。这种尴尬的沉默让相思很是为难,她寻摸着地方,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座位一角。还没等她开口,江怀越敲了敲车窗,马车便又行驶起来。
“督公,这是要去哪里?”她试探问道。
江怀越看看她,反问道:“不是你叫我出来吗?为何还要问我想去哪里?”
相思愣怔了一下:“我原本是想让督公在明时坊逗留一阵的……没想到您把我带到别处来了。”
“为什么要逗留一阵?”
相思沉默片刻,低声道:“督公不是答应过我,什么都可以谈吗?我只是,希望有个机会,能与您一同在街巷间走一走。”
江怀越有些怔然,他知道相思这次约他出来,绝对没那么简单。在出发之前,他的心里纠结过烦闷过,甚至想过违约不来,可是既然已经答应,最终还是做不出让她觉得自己背信弃义的抉择。
来是来了,听她说出这样的请求,心头却是一阵茫然。一同在街巷走走?他已经多少年没有闲情逸致去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,更别提和一个少女……
他想否决她这荒唐的念头,然而看到相思坐在昏暗的车内,认真谨慎不安地看着他,已经到嘴边的训斥又隐忍了回去。
“那么繁华的地带,我随便一露面就可能被人认出身份,你就没想过后果?”
相思有些委屈,道:“我并不是要去繁华地带,明时坊那里有一条小河边很僻静,原本我想邀请您去那里……”
她那退让卑微的样子让江怀越严厉不起来了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,随后敲了敲车窗,对车夫说:“去城北。”
于是马车载着他们往城北行去。
*
夜色浓郁,明灯高悬。马车穿过了熙熙攘攘的长街,最终来到了城北。与酒楼遍地歌舞升平的明时坊相比,此处虽然也有沿街商铺,但明显冷清了不少。
相思坐在车里,一直没好意思主动开口,就等着江怀越请她一同下车,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有所表示,不免有些急躁。
“大人,这是什么地方?”她一边故意问着,一边撩起车帘往外望。灯火摇曳,高低不一的楼阁上都有了亮光。
江怀越瞥一眼,淡淡道:“崇教坊。”
“没来过这里,好玩吗?”她眼巴巴地看着他,满含期待。
他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,然而看着往来行人并不多的街道,江怀越有点后悔了。先前觉得在人多的地方容易遇到熟人,特意来到城北,可是如果就这样下车,走在冷清之地,岂非更加引人注意?
一想到这,他就愠恼起来。于是没搭理相思,继续催促车夫前行。相思被他忽略,心里有点怨怼,正待挤兑之时,却听不远处传来欢天喜地的锣鼓唢呐声。撩开帘子一望,行人渐多,且都朝着前方石桥而去。
江怀越询问一声,车夫道:“大人,桥对面就是杨柳铺,城北属这儿最热闹。”
马车渐渐靠近石桥,相思心知江怀越必定要避开人群,因此无精打采地倚着窗口。果然河对岸灯火明耀,人头攒动,时不时爆发出喝彩声欢笑声。她正百无聊赖地看着,忽听江怀越吩咐停车。
她茫然不解,他却已经推开车门,率先跃了下去。
然后站在那里,微微仰起脸,道:“下来。”
相思突然局促不安,犹豫着问:“这是,要做什么?”
昏暗月光下,他反诘道:“你不是说要走一走?”
“啊,是!”她的心猛烈跳动,相思随即跳下车,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近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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