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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平历二十五年,正月初三。
麟山城外城的“姜氏百草庐”嵌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中段,黑檀木匾额被年月浸得泛出温润的包浆。
“百草庐”三字是前朝书法大家手笔,笔锋遒劲,檐角下悬着的六只青铜铃,风一吹便叮当作响,混着药庐里飘出的灵草苦香,在喧闹的外城独辟出一片雅致。
药庐是三进的榫卯木结构院落,前堂铺着浅灰色地砖,光可鉴人,梨花木柜台后立着十二排朱红药柜,每扇柜门上都刻着鎏金药名,从“伴妖草”到“凝气花”,分类规整。
柜台前摆着四张酸枝木长椅,供客人歇脚等药。
中院天井里栽着棵近两百年的老槐树,枝繁叶茂,树下并排放着两张青石桌,桌角还留着经年累月的药汁痕迹——常有熟客在此坐着等炼药,偶尔还会讨杯草药茶。
此时前堂正是热闹时候,伙计们踮着脚从药柜里抽药屉,铜环碰撞声清脆,账房先生趴在柜台后拨算盘,“噼啪”声混着客人的谈笑声,格外有烟火气。
姜浩拎着个素色棉麻药包,刚从后堂的药材库出来——他来取“青茸芝”和“寒心草”,这两味药是炼“清心丹”的主材,能温养经脉,压制暴血燃命术后遗症,寻常药铺难寻,只有百草庐的后库藏着几株。
“小六,你要的青茸芝都用松针衬着,能保七日灵气不散。”
守库的族老姜忠捧着药包,小心翼翼递过来,“寒心草性烈,得用瓷罐密封,我给你垫了三层棉纸。”
姜浩刚接过药包,就听前堂的铜铃突然“哗啦”乱响,不是风动的轻响,而是带着蛮力撞门的震响。
两扇梨花木门被人从外推开,门板撞在墙上反弹回来,震得柜台后的药柜都簌簌掉渣。
五个短打汉子簇拥着个锦袍少年闯进来,少年十八九岁年纪,手里把玩着枚翡翠扳指,指节泛白,显然是刻意用力,正是韦家少主韦虎。
他身后的汉子们看似随意地贴着门框站定,实则悄悄堵住了出路,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药柜上“姬家药园直供”的木牌,又瞟了眼柜台后的银算盘。
显然是在摸百草庐的家底。
“掌柜的在吗?”
韦虎的声音压得平,却带着股子居高临下的意味,他脚边踢到个装着伴妖草的竹筐,草叶滚了一地,却刻意避开了最外侧那株品相最好的,倒不像是真要砸场子。
管账的姜福连忙从柜台后绕出来,脸上堆着笑:“韦少主今日怎么有空过来?是要抓炼体的药材?我们刚到一批姬家的‘血参片’,炖灵兽肉最补气血……”
“补气血就不必了。”
韦虎从怀里掏出个乌木药盒,重重拍在柜台上,盒盖震开,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膏体。
“我爹前天用你们家的伴妖草炼淬肌膏,炼出来的东西苦得咽不下去,还让他老人家夜里气血翻涌,差点走火——你们姜家就是这么给老主顾供药的?”
这话一出,前堂的客人顿时停了声,交头接耳起来。
百草庐是姜家在外城最大的药行,靠“姬家直供”的招牌立足,要是药材真有问题,往后外城的武馆、家族怕是都要转去别家买了。
姜浩眉头微蹙,刚要上前,就见后堂的门帘被人掀开,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中年汉子走出来,腰间挂着块刻着“姜”字的墨玉牌。
来人是坐镇百草庐的族老姜岳,四品洗髓境武师,在外城颇有名气,平日里少言寡语,却最是沉稳。
姜岳走到柜台后,拿起那盒药膏闻了闻,又用指尖捻了点膏体在指间搓揉,半晌才开口:
“韦少主,这淬肌膏里的伴妖草,是用‘烘制’而非‘阴干’的法子处理的,灵气散了四成,再加上火温过了八百息,才会苦滞气血,与我们的药材无关。
要是不信,我现在就取新到的伴妖草,当着大伙的面炼一炉。”
韦虎眼神闪了闪——他哪懂什么烘制阴干?
这话是父亲韦霸教的,就是要借“药材问题”探探百草庐的底。
他早打听清楚,姜家两位三品武师都不在,家主姜茂林坐镇家族祠堂,大长老姜清和去了城外的药园,百草庐只留了个四品的姜岳,才敢带着人来试探。
可他没料到姜岳懂炼药,一时语塞,身后却突然走出个面无表情的黑衣汉子,汉子腰间别着柄短柄斧,周身散出淡淡的气血波动——竟也是个四品洗髓境武师!
“姜岳兄这话就偏颇了。”
黑衣汉子开口,声音沙哑,“韦家主是三品脏腑境,炼药三十年,难道还分不清烘制和阴干?依我看,是你们姜家仗着有姬家撑腰,把陈年老药混在新货里卖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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