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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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3章 台上的交锋（第1页）

伊拉的汇报，以东风公社的沼气能源为核心纽带，生动地串联起了青松岭的“点木成金”、白沙溪的“用水革命”、杨柳桥的“指尖生花”和石头坪的“点石成金”。她不仅讲做法，更着重分析了每个试点背后的设计逻辑、面临的现实难题以及初步的解决方案。

她展示了清晰的图表和数据：东风公社沼气覆盖率达到百分之六十五，每年节省燃煤支出数千元；青松岭预计批木耳产值可达万元，参与社员户均增收百余元；白沙溪用水纠纷同比下降七成；杨柳桥妇女通过编织，平均每月可获得十到二十元额外收入；石头坪期梯田改造后，预计粮食亩产可提高三成……

这些具体而微的数据，比任何空洞的口号都更有说服力。台下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专家们，渐渐坐直了身体，开始认真记录。

当伊拉讲到白沙溪通过建立用水者协会，用民主协商和利益联结破解“公地悲剧”时，省农大的林教授忍不住插话问道：“伊拉同志，你这个用水者协会，听起来很有新意。但农民的组织能力和契约精神是有限的，如何保证协会的章程能够有效执行，而不是一纸空文？遇到蛮不讲理、就是不守规矩的社员怎么办？”

这个问题相当犀利，直指基层治理的难点。

伊拉早有准备，她不疾不徐地回答：“林教授的问题非常关键。我们确实遇到了类似情况。我们的做法是，第一，章程的制定必须经过所有用水户的充分讨论和民主表决，确保规则是大家‘共同’的约定，而不是上面强加的。第二，将用水行为与生产队的信用评价、年度评优、甚至其他集体资源（如化肥、农药配额）的分配适度挂钩，增加违约的隐性成本。第三，也是最关键的，是让所有人看到守规矩带来的‘甜头’——渠系畅通了，用水及时了，粮食增产了，收入增加了。当维护规则带来的利益大于破坏规则获得的一点小便宜时，大多数人自然会选择遵守。对于极个别屡教不改的，则由公社和协会依据章程采取一定的约束措施。实践证明，只要规则公正、过程透明、利益可见，农民的自我管理和约束能力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。”

条理清晰，措施具体，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。林教授听完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没有再追问。

接着，又有专家对木耳的市场风险、编织品的持续销路、梯田工程的投入产出比等提出了疑问，伊拉都结合实际情况和系统提供的分析，给出了扎实、可信的回应。她不仅回答问题，还能引述具体案例和数据，其思维的缜密和对基层情况的熟悉程度，让在场许多经验丰富的老专家都暗暗称奇。

伊拉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汇报，在礼堂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。当她结束言，鞠躬致意时，台下响起了长时间的热烈掌声。这掌声，是对她个人能力的认可，更是对她所代表的那个地区敢于探索、勇于实践精神的肯定。

会议休息期间，伊拉瞬间成了会场里的“焦点人物”。不少地区的代表围上来索要汇报材料的提纲或复印件，询问具体细节；省农科院的吴院长主动走过来和她握手，称赞她的思路“具有前瞻性和很强的实践指导意义”；连那位以严厉着称的林教授，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，对她说：“小姑娘，不错！沉得下去，也跳得出来！继续努力！”

张专员的脸上更是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自豪。他知道，这次汇报，不仅圆满完成了任务，更是大大提升了他们地区在全省农业领域的地位和影响力。

当天晚上，省报的记者专门找到伊拉，对她进行了专访。记者对她这个“年轻女专家”的经历尤其感兴趣，从她的家庭背景，问到如何与农业结缘，再深入到五个试点公社背后的故事。

伊拉谨慎地应对着，她隐去了穿越和系统的部分，着重强调了地区领导的支持、基层干部群众的创造力和艰苦奋斗精神，以及自己在实践中的学习和成长。她将自己定位为一个“现者、总结者和推动者”，而非单纯的“创造者”。

专访持续了近两个小时。送走记者后，伊拉站在招待所的窗前，望着省城稀疏却明亮的灯火，心潮起伏。她知道，经过这次交流会，她的人生轨迹将再次生改变。荣誉和关注会带来更多机会，也必然伴随着更大的压力和挑战。

她轻轻摩挲着口袋里那几颗干野山楂，脑海中浮现出陈默清瘦而专注的面容。在这个陌生的省城，取得成功的时刻，她现自己竟然有些想念那个远在石头坪、话语不多却总能给她带来安定感的地质技术员。

载誉而归的列车上，气氛轻松而愉悦。地区代表团的成员们都在兴奋地讨论着交流会上的见闻，以及对未来工作的憧憬。张专员更是对伊拉勉励有加，暗示地区可能会考虑给她加更重的担子。

然而，伊拉的心却并未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。通过这次交流会，她开阔了眼界，也看到了更大的差距和更多的可能性。省里其他地区在一些专项技术，如良种选育、机械化、农产品加工等方面，已经有了更深入的研究和应用。而系统也在不断提示她，知识库中还有更多更前沿的农业科技和环境管理理念，等待合适的时机去解锁和应用。

她意识到，五个试点公社的工作，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。如何将点上的经验在更大范围内推广？如何应对推广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新问题？如何将生态农业的理念与即将到来的、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代表的农村生产关系大变革相结合？这些都是她需要深入思考的课题。

同时，陈默的身影和那几颗野山楂带来的暖意，也让她开始审视自己一直以来专注于事业而忽略的个人情感世界。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，她是否也应该为自己寻找一份心灵的依托和慰藉？

就在伊拉思绪纷飞之际，列车广播响起，通知即将到达地区车站。她收拾好行李，准备迎接新的工作和生活。她知道，省城的掌声已经远去，等待她的，是更加广阔和复杂的基层天地，以及那份刚刚萌芽、却已悄然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牵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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