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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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忘（第1页）

淡忘

这一晚，时间像融化的糖一样，黏稠而缓慢地流淌。

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，像是被塞了一团浸满水的棉花，沉甸甸又湿漉漉。

有谁在叫他，声音很熟悉还带着抽泣，但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来，朦朦胧胧，听不真切。

小宋稚想开口安慰，喉咙像被什麽堵住，发不出声音。

意识像小船一样，在滚烫的热波中沉沉浮浮，记忆被胡乱剪辑拼接在一起。

一会儿是冰冷的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，那触感让他猛地一激灵；一会儿他又仿佛灵魂出窍一般，看着床上那个蜷缩着，脸颊通红的自己：一会又是全然的一片黑暗，奇怪的是，他并不害怕，反而宁静地待在那一片黑暗中。

他好像哭过，发红的眼角处有明显的泪痕，嘴巴张开好像还在念着什麽名字，却模模糊糊，听不真切。

王阿姨一整夜没睡，坐在小宋稚的床边守着，眼睛因哭过而显得发肿通红。

“阿姨对不起你啊......要是我再坚持看一下的话，你也......不用受这种罪了......”她握着小宋稚滚烫的手，坐在病床边，头发一片散乱憔悴，没有平日里利落爽朗的模样，她看着难受的小宋稚，哽咽道。

“我怎麽就没想到多看一眼你呢？明明知道我们小宋稚喜欢安静不喜欢说话，有什麽事先自己硬扛着，要是......”说到这，她说不下去了，鼻头发酸，眼泪先流了下来，身体微微颤抖。

她忽然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小宋稚，身体轻微的动了一下，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模糊的呓语。

王阿姨马上胡乱地抹掉眼泪，凑近了去听。

小宋稚的话像是被什麽东西包裹着一样，王阿姨听了半天，半蒙半猜。

“......影子？什麽影子啊？”她一头雾水，轻轻地重复听到的不确定的字眼。

小宋稚像是听见了什麽，手指在半空中无力地握了一下，身体也在不安分地动作，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无息地流下，在枕头上洇湿了一块小小的痕迹。

王阿姨看到小宋稚默默流泪，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，她慌乱地擦去小宋稚的眼泪，安抚着孩子，“啊没事了没事了，阿姨在这里呢。”

冰冷的点滴逐渐带走小宋稚体内的热度，他混混沉沉地睡去。

黎明时王阿姨再次量了一下小宋稚的体温，才仿佛全身卸了力气一般，瘫软在椅子上，她看着温度计，长舒一口气，喃喃道：“太好了，终于退烧了......”

她终于放松下来，这才久违的感受到熬了一夜的种种疲惫，睡了过去。

等她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，看见小宋稚已经醒了，安静地躺在小床上，小脸还带着苍白虚弱，琥珀色的眼睛却一如既往地清亮。

“王阿姨......”他看见王阿姨醒了，礼貌性叫了一声。

但是声音太小了，跟小猫似的。

王阿姨心里又是一阵酸涩，她强忍着这股情绪，深呼吸几口气，哑着声音道：“嗯，阿姨在。”

“阿姨想要和宋稚小朋友道歉，如果阿姨多注意一下你，就不会......不会，”她哽咽了一下，说不出话来。

“阿姨，没事的，是我以为自己不会生病，所以没和您说，是我的问题。”小宋稚看着眼前王阿姨，连忙安慰道。

王阿姨摇了摇头，眼眶发红地看着他。

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再发生了。她默默在心底发誓。

她看着小宋稚，顺着他的视线，看到小宋稚盯着床脚的影子发呆。

“啊，宋稚小朋友睡着的时候，好像也说到了‘影子’。”王阿姨想到什麽，补充道。

小宋稚一愣神，他望向王阿姨。

他慢慢地重复着，眉头微微蹙起，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，“我不记得了。王阿姨，我......我好像把发烧时候的事情，弄丢了一点点。”

“阿姨，我好像感觉，少了什麽很重要的东西。”小宋稚忽然开口道。

他擡起头，眼神里充满了干净的困惑，像初雪後一片素净的世界。

从他醒来的时候，自己就好像在等待着什麽，心里空荡荡的少了一块，还不由自主地盯着影子发呆。

“啊，什麽东西啊，你好好想想，阿姨帮你找。”王阿姨吓了一跳，随即又思索起来，“我带着你来医院的时候，应该没有弄掉东西啊。”

小宋稚沉默着，睫毛半垂遮住眸子，“......可能是我记错了，没事，谢谢阿姨。”

他这样说着，但是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少了什麽重要的东西。

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宋稚从医院回来。

最近总是这样。等到小宋稚发现的时候，他已经盯着墙角的影子发呆了好一会了。

影子而已，有什麽好看的。小宋稚心里想着，但是目光还是坦诚地继续看着地上的影子。

小宋稚看着自己不自觉地叠出来的一朵纸玫瑰发愣。

那朵纸玫瑰，栩栩如生，花瓣带着微微弯曲的弧度。

“哇，小宋同学折的纸玫瑰好漂亮啊，这个是给谁的啊？”旁边的实习生助教小孙老师，看到小宋稚折的纸玫瑰，眼睛发亮。

“送人......”他无意识地嘟囔了两个字眼，大脑还没缓过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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