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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归乡的风景（第1页）

火车穿过覆雪的田野，像一尾银色的鱼游弋在纯白画卷中，载着归乡的游子驶向年的方向。车窗内，暖气与呼吸交织成一片朦胧的温暖，叶羽琋靠在窗边，看着窗外掠过的熟悉景致——那些覆着厚厚雪被的田埂、挂满冰棱的枯枝、偶尔闪过的红色灯笼，都在诉说着年关将近的讯息。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起雾的玻璃上画着星轨图案，一圈圈螺旋状的轨迹，仿佛在重演他们游戏中的某个场景。

顾殇坐在她身旁，膝上摊开着笔记本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「星尘」尚未解决的技术难点。然而他的目光却不时从代码上移开，落在叶羽琋专注的侧脸上。她今天穿了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，长松松地挽在脑后，几缕碎垂在颈边，随着火车的节奏轻轻晃动。顾殇注意到她画星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，那是她陷入思考时的习惯表情，让他想起无数个深夜，两人在工作室里为了一段代码或一个角色设定争论不休的时光。

“你看，那边的冰挂多美。”叶羽琋忽然转过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指向窗外一片挂满冰棱的树林。

顾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，阳光穿过云层，在冰晶上折射出七彩光芒，确实美得惊心动魄。但他很快收回视线，轻声说：“没有你画的好看。”

叶羽琋愣了一下，随即失笑，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：“顾先生，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？”

顾殇耳根微红，低头假装整理笔记，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

这是他们在一起后，第一次一同回乡过年。火车隆隆前行，带着一种归家特有的节奏感。行李架上放着他们精心准备的年货——给叶父的进口红酒，给叶母的真丝围巾，还有顾殇熬夜调试的智能家居设备，说是能让伯母做饭更省力。叶羽琋想起打包时顾殇认真地将每样礼物检查再三的样子，心里就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。

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方言交织的喧哗，有孩童兴奋的尖叫，有大人讨论年货购置的交谈，还有泡面的香气——那是长途火车特有的味道。这一切熟悉又陌生，勾起了叶羽琋许多关于过往春节的回忆。那些独自在外打拼的年关，电话里父母欲言又止的关心，空荡荡的出租屋里只有游戏角色陪伴的除夕夜而今年，一切都不同了。

“下一站就该下了。”叶羽琋看了眼手机导航，语气中带着雀跃。

顾殇点点头，开始收拾东西。他动作有条不紊，将笔记本仔细收进背包夹层，又检查了一遍礼物是否都带齐了。叶羽琋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扣好背包搭扣，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，那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，敲出一行行令人惊叹的代码。那时她怎么会想到，这个看似冷漠的技术天才，会在某一天陪她坐上归乡的火车，笨拙而认真地准备见她父母的礼物。

火车缓缓进站，月台上早已挤满了接站的人群。叶羽琋一眼就看到了父母——叶母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羽绒服，正踮着脚朝车厢张望；叶父站在她身后，手里拿着两个厚厚的围巾，显然是怕他们出站会冷。

“爸！妈！”叶羽琋迫不及待地挥手，声音有些哽咽。

出站的过程充满欢欣的混乱。叶母亲自为顾殇围上围巾，嘴里念叨着“可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”；叶父接过他们手中大部分行李，坚实的臂膀轻松提起沉重的箱子。顾殇显得有些不知所措，这种直白而热烈的关爱方式与他成长的环境截然不同。他下意识地看向叶羽琋，她正挽着母亲的手臂笑得开怀，眼角有隐约的泪光。

去往叶家的车上，叶母不停地询问他们旅途是否顺利，工作室忙不忙，有没有按时吃饭。叶羽琋一一应答，时不时补充一些顾殇的趣事——他为了赶进度连续熬夜结果在会议室睡着，他养的那只猫最近学会了开冰箱门，他第一次尝试做饭差点烧了厨房顾殇在一旁听得耳根通红，却也没有反驳，只是悄悄握紧了叶羽琋的手。

叶家的小院挂起了红灯笼，门上贴着崭新的春联。还未进门，就已经闻到了年夜饭的香气。客厅里，电视机正播放着春节特别节目，茶几上摆满了瓜果零食，一切都保持着叶羽琋记忆中的样子，却又因为顾殇的到来而显得格外不同。

叶家的年夜饭比往年更加热闹。叶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拿手菜——红烧肉色泽油亮，清蒸鱼鲜嫩诱人，鸡汤炖得奶白，还有叶羽琋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顾殇家乡的几道特色菜。叶父则翻出了珍藏多年的老酒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酒瓶上的灰尘。

“小顾啊，听说你们游戏在国外拿奖了？”饭桌上，叶父给顾殇斟了半杯酒，眼里带着赞许。

顾殇双手接过酒杯，耳根微红：“是提名奖，最终奖项被一个瑞典团队拿走了。我们还要继续努力。”

“提名已经很了不起了！”叶母夹了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，“你们工作室现在有多少人了？”

“十二个正式员工。”叶羽琋抢答，语气带着小小的骄傲，“年后还要招实习生呢。顾殇亲自面试，要求可严格了，上次有个名校毕业生被他问得差点哭出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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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殇轻声解释：“游戏开需要极致的热爱和耐心。”

叶父满意地点头：“年轻人有要求是好事。做技术最忌浮躁。”

看着父母脸上欣慰的笑容，叶羽琋心里暖融融的。她注意到顾殇虽然话不多，但始终坐姿端正，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，偶尔还会主动给长辈添茶。那种笨拙却真诚的努力，让她眼眶热。

饭后，叶羽琋帮母亲收拾碗筷，顾殇则被叶父拉去书房欣赏他收藏的紫砂壶。厨房里，水声哗哗，叶母一边洗碗一边轻声对女儿说：“这孩子不错，踏实，认真。看你有人照顾，妈就放心了。”

叶羽琋望向书房方向，门虚掩着，能看见顾殇正专注地听叶父讲解一把老壶的来历，不时点头提问。她想起刚认识他时，那个独来独往、除了代码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顾殇，与眼前这个耐心陪长辈聊天的男人判若两人。

“是他改变了我，妈。”叶羽琋轻声说，“遇见他之前，我以为自己会一直独来独往，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。是他让我明白，代码之外还有生活，孤独之外还有陪伴。”

叶母拍拍女儿的手，眼里有欣慰的泪光。

阳台上的风有些凉，顾殇为叶羽琋披上外套，两人并肩看着远处零星升起的烟花。除夕夜还未正式到来，已有心急的人家开始庆祝。

“谢谢你。”叶羽琋突然说。

顾殇挑眉：“谢什么？”

“谢谢你愿意陪我回来，谢谢你在饭桌上的耐心，谢谢你为我改变这么多。”叶羽琋靠在他肩上，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。”

顾殇沉默片刻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：“曾经我以为，代码和算法就是生命的全部。直到遇见你，我才明白，真正动人的程序，不是写在电脑上的，而是”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表达，“而是两个人一起编写的生命轨迹。”

叶羽琋抬头看他，惊讶于他突然的抒情。顾殇很少说这样的话，但每次说出来，都格外动人。

“就像你画在车窗上的星轨。”他继续道，“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，但当它们交织在一起，就能创造出最美的图案。”

远处，又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绽开，流光溢彩。

回到屋内，叶父正在摆放守岁的果盘，叶母则拿出了一套新睡衣给顾殇：“小顾，今晚你就睡客房，被子都是新晒的，暖和着呢。”

顾殇接过睡衣，郑重道谢。叶羽琋看着他微微红的眼眶，知道这个从小失去父母的人，正在被这种朴素的家庭温暖深深触动。

夜深了，各自回房休息。叶羽琋躺在床上，听着门外父母轻手轻脚检查门窗的声音，闻到被子上阳光的味道，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。手机震动，是顾殇来的消息：

「谢谢你带我回家。」

简短的六个字，却让叶羽琋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。她知道，对顾殇而言，这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拜访，而是他重新学会与家人相处的开始，是他向世界敞开心扉的勇敢尝试。

窗外，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，除夕的钟声即将敲响。叶羽琋想着明天一早要给顾殇包一个有硬币的饺子，想着明年春天带他去江南看烟雨，想着未来无数个一起度过的春节。在这个充满饭菜香和爆竹声的夜里，归乡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心灵的归处。

而在客房里，顾殇站在窗前，看着远处不断升起的烟花，第一次感到“年”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，而是热腾腾的饭菜，是关切的话语，是叶羽琋在火车窗上画星轨时专注的侧脸。他打开笔记本，在「星尘」的技术难点记录后面，添上了一行新的代码注释：

最完美的算法，是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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