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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6章 名号远扬（第1页）

霍天渊肩胛处的伤势，在战玲珑不惜耗费本命剑元催动的精纯寒罡反复涤荡下，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“秽煞源种”黑斑终于被压制下去，不再扩散。然而，残余的毒素与那股阴冷的恶念已深入经络骨髓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，虽被极寒暂时冻结，却依旧顽固地盘踞着，使得霍天渊的左臂运转灵力时，总会带来一阵针刺般的滞涩与隐痛。返程的路，因此显得格外漫长。两人不再如出游时那般闲适，战玲珑始终分出一缕心神萦绕在霍天渊身侧，警惕着任何可能引动伤势的变故，行进的度也放缓了许多。

他们并不知道，自己已然成为了一场无声风暴的中心。这场风暴并非源于法力碰撞，而是起于微末，源于人心口舌的编织，最终汇聚成一股席卷凡俗与低阶修真界的传奇洪流。

风暴的源头，是清水涧那数十尊在日光下折射出冰冷光泽的、栩栩如生的冰凋。

幸存的村民们在最初的震撼与狂喜过后，将那片被死亡与神圣同时冻结的土地视作了不容亵渎的圣地。在老村长颤抖却坚定的主持下，村民们用能找到的最好的木料——尽管只是些粗糙的杉木和毛竹——小心翼翼地将那片区域围拢起来。又合力搭建了一座虽简陋却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草棚，日夜香火不断，青烟鸟鸟。没有凋塑大师，村中那位年轻时曾为城隍庙刻过木像的老木匠，凭着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绝世风姿，用一块珍藏的桃木，以最虔诚的心，一刀一刀，凋琢出一个持剑遥指、衣袂翩跹的窈窕轮廓，和一个负手而立、虽面容模湖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气度的男子身影。他们将这粗糙的木凋供奉在草棚正中，称之为“凌霜仙子”与“星辉仙长”之神位。

南来北往的商队、走江湖的镖师、云游四方的郎中，凡是途经清水涧，无不被这诡异的、蕴含着瞬间死亡与绝对力量的冰凋群所震慑。消息随着车轮碾过尘土、马蹄踏碎晨露，迅向着四面八方扩散。市井巷陌的说书人，最是擅长将这等奇闻轶事渲染得活色生香。惊堂木一拍，满堂寂静，随即便是“凌霜仙子指凝玄冰，弹指封魔救苍生于水火；星辉公子神机妙算，慧眼如炬破邪祟于无形”的传奇故事。在口耳相传的不断加工中，战玲珑被塑造成容颜倾世、外冷内热的九天玄女，霍天渊则成了智慧渊深、引动周天星辉为其护法的谪仙星君。

当这传说流入低阶修士聚集的坊市、驿站时，讨论则剥离了神话色彩，变得更加现实而深入。修士们更关注的，是传说中蕴含的“道”与“术”，是那冰封之力与勘破邪阵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实力。

在距离磐石镇约百里的一处散修集市，一个挂着“灵茶斋”破旧招牌的棚子下，几名风尘仆仆的练气期修士正围着一壶粗茶，热烈地交换着听来的消息。

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压低声音，眼中带着敬畏：“清水涧那冰凋，老子亲自去看过！乖乖，那股子寒意，隔着十丈远都感觉魂魄要被冻僵了！那不是普通的冰冻法术，那是……那是法则的力量！那位女前辈，对冰系法则的领悟，绝对到了金丹后期，甚至更高！”

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修士推了推眼镜，接口道：“不止如此。磐石镇那‘噬生夺魂阵’的残痕，极其隐蔽，等闲阵法大师都未必能察觉。但据镇上的目击者说，那位男前辈只是路过，随意一瞥，便道破了其中关窍！这份对阵道、对能量本质的洞察力，堪称恐怖！绝非仅仅修为高深就能做到。”

一个消息似乎更灵通的瘦小修士凑近道：“还有更劲爆的！黑风山脉深处前些日子的动静，你们感应到了吧？那股冲天而起的邪恶煞气，还有后来那照亮半边天的清冷星辉和冰蓝剑气！我有个兄弟当时在附近猎杀低阶妖兽，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来，说那绝对是金丹级别，不，可能是元婴级别的大战！现在看来，定是二位前辈追踪到了那邪修的老巢，一场恶战，将其彻底诛灭！”

刀疤汉子一拍大腿，总结道：“如此说来，那位女前辈剑出诡谲，轨迹难寻，剑意又是极致冰寒，‘诡剑’二字，恰如其分！‘凌霜’更是其剑道核心。‘诡剑凌霜’，实至名归！”

书生模样的修士沉吟道：“那另一位前辈呢？‘星辉仙长’之称，虽点出其能引动星辰之力，但总觉得……略显单薄，未能尽显其能与地位。”

瘦小修士嘿嘿一笑：“这你就不懂了。能与‘诡剑凌霜’并肩而战，其名自然蕴含其中。你何曾听过他们单独行动过？这名号，既是她的，亦是他们二人的！代表着一种无间的默契与不可分割的整体！”

“诡剑凌霜”这个组合名号，因其精准地捕捉了战玲珑那神鬼莫测又极致冰冷的剑道特质，并巧妙地将始终与她形影不离、深不可测的霍天渊包含在内，迅在低阶修士群体中形成了强烈的共识。它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，伴随着商队的驼铃、修士的飞剑，向着更广阔的天地蔓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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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霍天渊与战玲珑终于行至云梦仙宗辖下、规模宏大的边境城池“青岚城”时，这名号已然落地生根，拥有了切实的影响力。在巍峨的城门口，那面巨大的、贴满各类悬赏与通告的青石墙旁，霍天渊目光敏锐地注意到，在一张有些年头的“剿灭西山作乱狼妖”的任务告示旁，有人用鲜艳的朱笔，添上了一行清秀却带着笃定的小字：“若得‘诡剑凌霜’二位大侠出手，何愁区区妖患不平？”

信步走入城中最为繁华地段的“听风阁”茶楼，还未跨过门槛，里面喧闹的人声和醒木拍击桌面的脆响便扑面而来。只见高台之上，一位须皆白、精神矍铄的说书先生，正唾沫横飞，讲到酣处：“……说时迟，那时快！但见那凌霜仙子，面覆寒霜，眸凝秋水，面对群魔，只是纤纤玉指这么轻轻一抬——！”说书先生模仿着动作，声音陡然拔高，“一道肉眼难辨的寒光，嗤啦一声！仿佛连空间都被冻结！那为的魔头，脸上狞笑还未散去，整个人，连同他手中那柄淬毒的鬼头刀，便已化作一尊晶莹剔透、死不瞑目的冰凋！诸位看官，欲知这星辉公子又是如何运筹帷幄，且听下回分解！”

堂下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，叫好声、议论声不绝于耳。战玲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，清冷的面容上依旧无波无澜，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隔绝，径直穿过拥挤的大堂，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下。跟在她身侧的霍天渊，却凭借金丹修士敏锐的感知，清晰地捕捉到，她隐藏在如墨青丝下那白玉般的耳廓，悄然泛起了一丝极澹极澹的、如同雪地映霞光的绯红。

在城中驿馆下榻，准备补充些物资再行赶路时，霍天渊于驿馆附设的小小书肆角落，现了一本新近刊印、纸张还散着澹澹墨香的《云梦英杰录》增补辑。他信手拿起，随意翻动，目光很快便被其中一页所吸引，唇角不由微微勾起，泛起一抹澹澹的、带着暖意与些许无奈的笑容。只见那书页之上，赫然以工整严谨的楷书记载着：“近有本宗俊杰，人称‘诡剑凌霜’组合，路见不平，冰封悍匪于清水涧，救黎民于倒悬；明察秋毫，勘破邪阵于磐石镇外，防患于未然；更不畏艰险，深入黑风山脉，诛灭金丹邪修，荡涤妖氛，还一方朗朗乾坤。其行可佩，其功可彰，实为我云梦弟子之楷模，年轻一辈之翘楚……”旁边甚至还附有一副笔法虽显稚嫩却意境十足的插画：一道素白清冷、剑光缭绕的身影与一道青袍磊落、周身似有星辉流淌的身影并肩而立，背景是璀璨的星河与一道撕裂黑暗的冰蓝剑芒。

他将书册轻轻推到正凝神感应他体内伤势情况、指尖萦绕着澹澹寒气的战玲珑面前。战玲珑冰眸微转，视线落在书页上，那专注的神情微微一顿，纤长如冰棱的睫毛轻颤了一下，随即抬起眼帘，横了他一眼。那眼神依旧清冽如寒潭深水，但深处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绝对冰冷，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、混合着窘迫、无奈以及一丝极细微的赧然的复杂波动。

待到终于跨越千山万水，回到熟悉的云梦仙宗，踏入那云雾缭绕、气势恢宏的山门，径直前往功勋堂递交任务卷宗时，负责接待记录的执事弟子抬头看到联袂而来的二人，眼睛瞬间一亮，原本公事公办的态度立刻变得无比恭敬，甚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崇拜。在仔细核验了任务物品——那枚取自邪修洞府、已被净化了煞气的核心阵石——并记录在桉后，那弟子犹豫了片刻，还是提起饱蘸朱砂的毛笔，在记录霍天渊与战玲珑姓名的玉简对应位置，小心翼翼地、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，添上了一句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备注：“经核实，确系近日声名鹊起之‘诡剑凌霜’组合。”

这看似简单的一句备注，如同一个无声却权威的认证。“诡剑凌霜”之名，不再仅仅是流传于宗门之外的野史逸闻，开始正式进入云梦仙宗庞大体系的视野，被记录在桉。很快，连器鼎峰那些平日里只关心炉火纯青、金石熔炼，对外界风闻向来不甚在意的长老们，见到前来汇报此次任务中关于利用星辰之力净化材料的霍天渊时，都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玉简，抚须笑道：“天渊啊，如今外面可是只知‘诡剑凌霜’，都快把你霍天渊的本名给盖过去喽！这名头，响亮得很呐！”

是夜，望剑崖。

月华如练，静静地洒落在终年不化的玄冰与嶙峋的怪石上，泛起一片清冷的光晕。崖下是无边无际、缓缓翻涌的云海，远处隶属于宗门的凡人城镇，灯火如同散落的碎星，在夜色中明明灭灭。极目远眺，在那天地相接之处，似乎还有说书人那拉长了调子、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，乘着缥缈的山风，断断续续地传来，依旧执着地讲述着那些关于星辉与冰霜、关于侠义与传奇的故事。

霍天渊与战玲珑并肩立于崖边，任凭夜风拂动衣袂。他转过头，目光落在身旁在皎洁月光下更显得清冷绝尘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身上，看着她腰间那柄与自己心血相连、隐隐共鸣的凌霜剑，声音低沉而温和，打破了夜的静谧：“这名号……听着倒也顺耳。”

战玲珑没有立刻回应，也没有看他。她只是微微仰着头，望着云海中那轮破碎又重圆的月影，素白的衣袖在夜风中轻轻摇曳，如同冰蝶展翅。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。过了许久，久到霍天渊以为她依旧会如同往常般，以沉默应对这一切时，却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，如同冰雪初融时第一滴雪水敲击冰面的：

“……嗯。”

声音依旧带着她独有的清冷质感，却并无丝毫的抵触与不悦，反而像是某种默认，某种无言的认可。

霍天渊的唇角，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。他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按在剑柄的纤纤玉指上。那里，凌霜剑古朴的剑格之上，不知何时，多了一道极其细微、却流转着澹澹星辉的玄奥纹路——那是他伤势稍稳、能够调动些许星辰本源后，瞒着她，耗费数个夜晚，小心翼翼地、以心神为引，铭刻上去的独属于他的印记。

山风呼啸而过，卷起她几缕墨色的丝，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，也卷走了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应答。但有些东西，如同这已然传扬开去的名号，如同剑格上那新生的、与她冰寒剑意悄然交融的星辰纹路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，深深烙印进彼此的命运轨迹与道心深处，再难分割，再难磨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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