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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继宗为人低调,性格沉闷不爱说话,单位里的人经常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唠嗑,但从来没听他说过什麽。
别人说啥他也不着耳朵听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聋哑人呢,就连跟自己的老伴儿都很难聊上几句鸡毛蒜皮的闲话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在生活中没有什麽存在感的人,对待工作却是极其地认真负责。
有意思的是,老汉每天下班回家前,都要把写字台抽屉上的锁挨个拽两下,锁上办公室的门之後也得拽两下,拽完了才能放心地离开。
在奶奶的记忆中,有一件事情印象最为深刻。
那是老汉退休之前的两年,有一次他突然想不起来临走的时候拽没拽办公室的门锁,一下子急得脑袋直冒汗。
当时天已经很晚了,奶奶怕他老眼昏花地出去不安全,就让他找个地方给值班的同事打个电话,让同事帮着过去看看,要是忘了上锁,帮忙锁一下就行了。
可老汉就是不同意,对谁也不放心,说什麽也得自己亲自跑一趟,不让去还非常罕见地发起了脾气。最後没办法,只好让李长信骑着自行车驮老汉去了单位。
到了之後发现,办公室的门锁得好好的。
老汉还是不放心,打开门进去,又把抽屉上的锁挨个拽了两下,锁上办公室的门又拽了好几下,这才痛痛快快地回家休息了。
实际上,那个时候的李继宗已经有点儿老年痴呆症的迹象了。
即便如此,直到光荣退休,老汉都没有算错过一笔账,没有让东家损失过一分钱。
-
“奶奶,我爷爷那叫强迫症。”李来奇听得饶有兴趣,最後还总结道。
“是吧?我也觉得他指定是有点儿啥毛病。”
奶奶眉飞色舞地讲完故事,虽然不知道李来奇说的那个什麽症到底是怎麽回事,但也毫不犹豫地附和着。
白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李长信,奶奶转头对着多兰强调了一下故事的重点,“他们老李家都一个德行,一个比一个死心眼儿。”
多兰低头一只手遮着脸,想笑又不敢笑,憋得实在难受,只好拿起勺子佯装喝汤。
李长信则是面无表情,脸色红一阵白一阵,心中期盼着能早点儿结束这个话题。
“多兰,你说我说的对不对?”
“噗!”多兰刚喝到嘴里的汤又吐了出来,擡眼发现李长信正拧着眉头看她,尴尬地解释道:“喝急了,有点烫……”
稳定住了局面,奶奶继续发力,“长信呐,你要是不管,我明天就去找找你老舅,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。我就不信了,活人还能让尿憋死?”
李长信彻底坐不住了,不顾老娘的情绪,义正辞严地说:“妈,路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,有多大的手就捧多大的碗,凡事都得凭个人的本事。有些事咱该管的管,不该管的不能瞎管呀!”
“你个小王八犊子,你这是要气死我呀,我……我与其在这受气,还不如去找那个死老头子,反正他也不说话,我还落得个清净……”
老太太说完站起来就要走,李长信一看老娘这回是真的生气了,赶紧跑过去扶着又坐了下来,随即服软道:“妈,妈,妈,您老别生气啊!这样,我问问,我问问还不行吗?”
“不用问,我自己的事情,自己会处理,我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的,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!”李来奇突然开口。
还没等老太太给李长信进一步的指示,李来奇就先迫不及待地表了态,然後把碗一推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。
那个倔强又执拗的背影,也在“哐”地一声闷响之後,彻底消失。
“诶,你这孩子,怎麽说话呢?反了你了,以後再敢这样,看老子不抽你,什麽玩意儿!”
在李来奇消失的一刹那,李长信突然扯着嗓子,拉高音调,朝着大门的方向就是一顿猛批。好像光说还不过瘾,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,顺手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,吓得筷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。
“年纪不大,脾气还不小,倔的跟头驴一样,也不知道随谁了这是?”
奶奶和多兰都诧异地看着他,欣赏完他对空气发的一通飙後,婆媳俩苦着脸不约而同地说:“唉!真随了老李家的根儿了。”
李长信听了有点儿尴尬,赶紧又找补了一句,“确……确实不像话。”
-
从奶奶家出来後,李来奇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肃杀的秋风不断摇荡着道路两旁的杨树,树叶白天还惬意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,晚上却在秋风的裹挟下随风摇摆。
它们拼命地抓住树枝,希望能挺过黑夜的磨难,见到第二天的太阳。
希望始终敌不过自然的力量,发黄的叶子多数会在夜晚一片一片地坠落,只有那些看起来还有些许绿色的叶子,依然保持着最後的倔强。
就像有些事情,明明知道结果,却偏偏还是要对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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