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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若清凌凌的声音落下,前厅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没料到,这位素来怯懦、在府中毫无存在感的大小姐,竟会如此干脆地拒绝辅国公世子这般贵重的谢礼。
安禾在一旁急得手心冒汗,恨不得替小姐收下那些白花花的银子。有了那些钱,小姐何至于病中连剂好药都求不到?
丞相时文正眼底也掠过一丝诧异,随即是更深的审视。他这女儿,何时有了这般定力和见识?面对如此巨富竟能毫不动心,还是说……她看出了这礼物背后的凶险?
萧逐渊深邃的眸中玩味之色更浓。他并未因被拒绝而显露不悦,反而微微挑眉,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时若苍白却平静的脸上。
“哦?”他语调微扬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,“小姐是觉得,萧某的命,不值这些黄白之物,还是认为萧某的谢意,不值一哂?”
这话问得极重,几乎将时若架在了火上。若回答不慎,便是同时得罪了辅国公府和践踏了世子的颜面。
时若心头一凛,知道这是对方在试探她的深浅。她再次屈膝,姿态放得更低了些,语气却依旧不卑不亢:“世子言重了。世子万金之躯,自然尊贵无比。也正因如此,小女更不敢以此微末之举挟恩图报。救命之恩固然重大,然小女所为,不过是遵从本心,尽了医者之责,若收了如此厚礼,反倒玷污了这份本心,令小女寝食难安。还请世子体谅。”
她将理由拔高到“医者本心”和“不玷污恩情”的层面,既全了对方的脸面,也彰显了自己的风骨,让人难以强逼。
萧逐渊凝视她片刻,忽而低笑一声,那笑声如同冰玉相击,清冷中带着一丝赞许:“好一个‘遵从本心’。”他不再坚持,转而看向时文正,“时相,贵府千金风骨卓然,萧某佩服。既然小姐坚持,萧某若再强求,反倒显得俗气了。”
时文正心中念头飞转。时若这番应对,大大出乎他的意料,不仅没给相府丢脸,反而在萧逐渊面前展现了一种乎年龄的沉稳与气度。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,面上竟也隐隐有光,冲淡了几分因对方身份带来的不快。
“小女顽劣,让世侄见笑了。”时文正捋了捋胡须,语气缓和了些许,“她既坚持,世侄也不必勉强。这份心意,老夫代她领了。”
萧逐渊微微颔,不再纠缠礼物之事。他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已然达到——亲自确认了救命恩人,并将这份“恩情”摆在了明面上。这就像一颗棋子,已然落下,至于后续能挥多大作用,还需看局势展。
他又客套了几句,便告辞离去。那两名护卫抬着那两份依旧引人注目的厚礼,跟在身后,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丞相府。
萧逐渊一走,前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,但另一种无形的压力却开始弥漫。
时文正的目光重新落回时若身上,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。他没有立刻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女儿。
时若垂眸静立,感受着那道目光中的探究。她知道,从今天起,她再想如同原主那般在静心苑里默默无闻地“自生自灭”,恐怕是不可能了。
“你何时学的医术?”时文正终于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“回父亲,女儿并未正经学过医术。”时若早已想好说辞,声音轻柔却清晰,“只是母亲在世时,留下几本医书杂记,女儿闲来无事翻看,略认得几味草药,知晓些简单的止血包扎之法。那日情急之下,便斗胆一试,幸而未酿成大错。”
她将一切推到早已过世的生母身上,合情合理,让人无从查证。
时文正目光微闪,似乎想起了那位早逝的原配夫人,神色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。他沉默片刻,才道:“你身子还未好利索,回去好生歇着吧。今日之事……你处理得尚可。安禾,好生照顾小姐。”
最后一句,是对着安禾说的。这简单的一句吩咐,意义却非同小可,等于是在下人面前,重新确认了时若“大小姐”的身份,即便这份确认依旧淡薄。
“是,老爷。”安禾连忙应下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激动。
时若也恭敬行礼:“女儿告退。”
在安禾的搀扶下,时若缓缓走出前厅。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下人投射来的目光,已经与往日截然不同,充满了惊疑、好奇,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。
直到走出很远,回到那僻静的、仿佛与世隔绝的静心苑,安禾才猛地松了一口气,拍着胸口,后怕道:“小姐!您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!那么多银子,那么多好药材,您怎么就……怎么就拒绝了呢?”她想想都觉得肉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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