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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缈峰的宁静,如同薄冰,在第三日的清晨被轻易打破。
玄石长老并未带任何随从,独自一人踏上峰顶。他步伐沉稳,面色肃穆,周身散着金丹修士特有的威压,如同无形的山峦,缓缓压向那座沉寂的主殿。他手中并未持他那标志性的拂尘,而是托着一卷散着淡淡金光的卷轴——那是宗门戒律堂的手令,代表着宗门法度的威严。
殿门无声开启,墨渊站在门内。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普通弟子服,伤势在“归墟源气”和魔噬诀的滋养下已好了大半,只是气息依旧刻意维持在筑基初期的水准,周身魔气收敛得滴水不漏,唯有一双眼睛,沉静得如同古井,深不见底。
“玄石长老。”墨渊依礼躬身,姿态无可挑剔,语气平淡无波。
玄石长老的目光如同鹰隼,锐利地扫过墨渊全身,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一丝魔气外泄或心神不稳的痕迹。但他失望了,眼前的少年除了气质变得沉稳冷峻之外,竟察觉不到任何明显的异常,那收敛气息的手段,连他都暗自心惊。
“嗯。”玄石长老淡淡应了一声,迈步走入殿内,目光随即落在寒玉床上盘膝调息的苏瑶身上。
苏瑶依旧是一身素白道袍,肩头的血迹已处理干净,只是衣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暗痕。她脸色依旧苍白,但气息悠长平稳,周身萦绕着一股内敛而深沉的寒意,比以往更加令人难以捉摸。对于玄石长老的到来,她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仿佛入定到了最关键的时刻。
玄石长老心中冷哼一声,表面却不动声色,转向墨渊,扬了扬手中的金色卷轴,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:
“墨渊,你与凌霜师妹自秘境归来,宗门甚慰。然,你修为精进迅猛,气息亦有殊异,引宗门关切。按律,弟子若有非常际遇,需向戒律堂报备,阐明缘由,以免误修邪法,堕入魔道,危及宗门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紧紧锁定墨渊的双眼,语气加重:“你,在秘境之中,有何际遇?一身修为与气息变化,从何而来?需一一禀明,不得隐瞒!”
字字句句,扣着宗门规矩,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。
墨渊垂,姿态恭顺,心中却是一片冰寒。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来了。玄石长老这是要逼他自曝其短,无论他如何解释,只要与“魔”字沾边,必然会被无限放大,成为攻击他与师尊的利器。
他沉默片刻,似乎在组织语言,随后抬起头,目光坦然地看着玄石长老,声音清晰而稳定:
“回长老。弟子与师尊在秘境中,不幸遭暗影楼杀手伏击,师尊为护弟子,身受重创。”他先点明遇袭之事,将苏瑶的伤势摆在明处,占据道义高地。
“幸得天不绝人,我等坠入一处上古遗迹,得其内残存灵韵庇护,师尊伤势方得稳定。弟子亦在其中,偶得一部残缺炼体功法,于绝境中强行修炼,方侥幸突破筑基,气息变化,概源于此。至于功法来历,遗迹荒废万年,碑刻残缺,已不可考。”
他将一切推给“上古遗迹”和“残缺炼体功法”,这是最稳妥的说法。遗迹之事半真半假,炼体功法则能很好地解释他肉身强度与气息的变化,且咬定“残缺不可考”,堵住了对方深究功法来源的路。
“炼体功法?”玄石长老眼中精光一闪,显然不信,“何种炼体功法,能让你脱胎换骨至此?施展出来,让本座一观!”
他这是要逼墨渊动用力量,只要有一丝魔气泄露,他便能当场难!
墨渊心中冷笑,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:“长老明鉴,那功法残缺,运转起来颇为凶险,弟子亦是九死一生才勉强掌控,若在外界随意施展,恐灵力暴走,伤及自身,亦恐……波及长老。”
他这话绵里藏针,既点出功法的危险性,暗示自己掌控不易,又暗指玄石长老若强行逼迫,可能会被“波及”,将责任反推了回去。
玄石长老脸色一沉:“哼!巧言令色!既是宗门弟子,接受长老问询,查验功法,乃是本分!岂容你推三阻四?!”
他上前一步,金丹后期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涌向墨渊,试图强行压迫他运转灵力!“今日,你施展也得施展,不施展,便视作心中有鬼,修习了邪魔外道!”
强大的灵压临体,墨渊只觉得周身一紧,气血翻腾。但他脊梁挺得笔直,体内魔噬诀悄然运转,将那威压丝丝缕缕地吞噬、化解,表面上却装作勉力支撑,脸色微微白,咬牙道:
“长老……何必强人所难!弟子所言句句属实,功法凶险,实不敢……”
“够了!”
就在两人僵持不下,气氛剑拔弩张之际,一个清冷的声音如同冰裂玉碎,骤然响起。
一直闭目调息的苏瑶,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。那双眸子,如同浸透了万古寒冰,冷冷地落在玄石长老身上。
仅仅是一道目光,玄石长老便觉得周身一寒,那涌向墨渊的威压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,瞬间溃散!他心中骇然,凌霜的实力,果然比之前更加深不可测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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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瑶缓缓起身,动作依旧带着伤后的些许滞涩,但那股自然而然散出的、属于强者的威严,却让玄石长老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。
“玄石师兄。”苏瑶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的弟子,我自会管教。他有何际遇,修炼何种功法,皆由我定夺。若有问题,我一力承担。”
她目光扫过玄石长老手中那卷金色手令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冰冷的弧度:“戒律堂的手令,还管不到我云缈峰弟子修炼何种功法。师兄若无事,便请回吧。”
她的话,霸道而直接,丝毫没有给玄石长老留任何情面。
玄石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握着卷轴的手微微抖。他没想到苏瑶会如此强硬地回护,更没想到她的实力似乎真的恢复了太多,让他心生忌惮。
“凌霜师妹!你……”他还想说什么。
苏瑶却已重新闭上了眼睛,只留下一句逐客令:“不送。”
玄石长老僵在原地,胸口剧烈起伏,最终,他狠狠瞪了垂不语的墨渊一眼,又忌惮地看了看重新入定的苏瑶,咬着牙,拂袖转身,大步离去。
殿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,出一声闷响。
墨渊缓缓抬起头,看着玄石长老消失的方向,眼底深处,一丝冰冷的幽芒一闪而逝。
这场质询,他挡下了。
但他知道,这仅仅只是开始。
玄石长老,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,绝不会就此罢休。
他转身,看向寒玉床上那重新归于平静的素白身影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。
无论前路如何,至少此刻,她依旧站在他的身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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