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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拿着花环,沉默地抬起眼,几个小孩互相拉着手跑远了,边跑边说:“——仙人,谢谢你救了我们!”
温朝玄又要启程了,他从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太久。修道者身无外物,这份馈赠的心意他无法带走,思索片刻,慎重地安放在树下。
人生于天地间,所谓何求?
不知道。
即无来路,也无归处,似转蓬离根,飘飖随长风。
这些日子以来,温朝玄去过许多地方,遇见了许多人,若是遇见危难,他必定出手相救。有许多人感谢他,也有人愿意长随左右,以报答恩情,但温朝玄都拒绝了。
他总是一个人,也只是一个人,习惯了如此,就不需要同行者。只是在看到那些活泼的孩童时,偶尔会有些许恍惚。
为何会有这般熟悉的感觉?
好像有什么东西,在牵绊着他的魂魄。
“道友去往何处?”
有一次,路上遇见了一群出行的宗门弟子,对方见他孤身一人,出言搭话道:“你是剑修吗?”
“何以见得。”
彼时剑已被收入丹田,他白衣轻袍,两袖空空,不知从何处暴露身份。
对方粲然一笑,“你的右手很稳,是用剑的手。在下并非有意冒犯,只是想提醒一下道友,往前不可再走了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前方有一山,名唤钦天峰。峰上有一个剑修,逢人便打,尤其喜欢与剑修对剑。我看你也修剑,免得被他纠缠上,还是绕着走吧。”
“如此霸道?”
“可不是嘛。也不知是何人,竟教出如此顽劣之徒,听说死后还被徒弟掘开棺木曝尸,也是报应呐……。”
温朝玄闻言望向远方,在紫色山岚围绕下,有一座崔嵬山峰高高拔起,令他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。
秋来萧瑟,晚景催人。他终究没有选择继续往前,调转方向,一路南下。
悲风捲蓬草,一西还一东。
缘分如断絮在风中吹散,被裹向天边。
“你为何如此冲动?唉……卢老庄主死了,他不可能放下这件事,他一定会来问罪。”
林浪遥淡定地说道:“他要来就来。事情我既然已经做了,就不会后悔。”
李无为道:“那他真的来了,你要如何呢?”
“那就看他要什么。要东西,我尽量赔给他,要命,那就让他自己来取。如果他真有能耐杀得了我,这一条命赔给他也无妨。”
李无为敛了表情,正色道:“这番话不可乱说。你年轻气盛,对宗门内情了解不多,若没有触及底线,许多事还有转圜的余地。但是把人逼急了……”
林浪遥不耐烦听人念叨,“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
因为与温朝玄多年前寥寥相交的缘分,李无为才对林浪遥出言劝告。言尽于此,他也只能叹息一声。
离开前,林浪遥没头没尾地道:“你还记得他吗?”
李无为驻足回头。
林浪遥自言自语道:“我好像有点想不起他的模样了。”
不管是再多么刻骨铭心的人,随着时间的推移,总会渐渐忘记,直到再也想不起来。
人生就是这样,一旦往前走就没办法回头了。
李无为走出门,见竹海涛声,绿意新长。
冬去春来又一年。
这一年春天温朝玄在江东,茶楼酒肆都谈论着同一件事,同一个人。
“那钦天峰林浪遥,以一己之力连挑太白宗、武陵剑派两大宗门,又转头去招惹镇星阁,卢氏山庄。三大世家五大门派,皆遭到他的毒手,简直是个祸世灾星!……”
“林浪遥到底有什么能耐?难道整个修真界就没有谁能够收拾他吗?”
“我倒是不信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……”
嚣声盈耳,温朝玄蹙了蹙眉,放下钱币,起身离开茶馆。
开春回暖以后,街上行人商贩渐渐多了,街旁桃树生得茂盛,繁花满枝,绯云盖道。温朝玄依旧孑然一身,一人一剑游荡天涯,他还在寻找,寻找一个连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的渺茫希望。
有时候他会在路边突然停下,或是对着捏泥人摊子,或是对着售卖糕点的小贩看上许久,直到对方问上一句:“客人,要给家里孩子带一个吗?”他才回过神,摇了摇头。
他要找一个能杀死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妖魔的办法,可是苦寻人间也不见。或许,他该去更远的地方找寻?
往天涯海角,去世外之地,离人间更远的地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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