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钢琴声断断续续,期间混杂着女人的轻柔柔的哼唱。笔尖划破纸页发出的“嘶啦”声在安静的练歌房里异常清晰,虞容半垂着眼睑怔然望着纸页上刺眼的划痕,许久,她倏地抿紧了唇起身,颇有些急躁地起身。
不对、不对……
昨天听着还差强人意的旋律又被推翻,连带着新写出的歌词也看不顺眼。手无意识地攥紧,虞容往前走了几步,又走回原位,像是迷失在沙漠里的旅人一样毫无目的地踱步着。低眉垂眼间又瞥到那字迹潦草的纸页,上面小小的一条划痕刺眼极了,她忽然很生气。
“嘶啦——”
一张张a4纸被撕成碎片,随着虞容的动作雪花似的飞舞在空中。
窗帘没遮好,初冬的风来得温柔,轻轻拂过窗帘,一小束阳光从微开的缝隙里透进来。碎纸飞落,虞容一动不动地怔愣在那儿,光线洒在身上,很柔和。指尖轻轻发颤,原本急促跳动着的心脏也跟着软绵绵地收缩,明明被光照着,她却觉得浑身发冷。
那是光线照不到的地方,是一片沉默而压抑的阴影,冰冷的潮水从脚腕缠绕而上,一点点将虞容侵蚀。
“容容,你那幺爱我,离开了我,你写不出歌的。”
耳畔听不到任何声音,只有那笃定而傲慢的女声环绕。
“容容?容容?!”
因为敲门没得到回应的经纪人匆匆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就直奔练歌房,她看到一地的碎纸,还有那个低着头,半边脸藏在阴影里,明明站在阳光下却浑身都透着沉沉暮气的oga。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尖锐急迫,沉浸在幻想里的oga怔怔擡头,眼尾沁着红痕,眼里全是茫然和无措。
好半晌,她才看到虞容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初见时那样腼腆的笑,声音好似梦呓:“姐姐,我好像生病了。”
轻度抑郁。
经纪人紧锁着眉头,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门外戴着帽子口罩安静坐在椅子上的oga,拿着诊断单的手发颤。
她从来没想过虞容会患上抑郁症。
一心追梦的虞容,总是坚定的、坚强的、努力而有才华的虞容,正在事业上升期的虞容,怎幺会患上抑郁症?脑海里闪过一张脸,经纪人的表情更加严肃。
是了。
不是没想过周祈的背叛会对虞容产生影响,可那时虞容表现得太过坦然平静,她也就慢慢放心下来。却不曾想,这傻孩子把所有情绪憋在心里,之前虞容的状况就有点不对劲,可她那时忙着带其他艺人,竟是没有及时发现!
将诊断单藏好,经纪人整理好情绪出去。虞容听到声音擡眸看过来,眼神干净得让她眼底一痛。深吸一口气,她温柔地摸了摸虞容的头发,语气很轻,像是在哄孩子:“没有什幺事呢,只是有点低血糖。最近容容的压力太大了,我们先休息几天好不好?”
“……好。”
经纪人去拿药了,虞容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,浓密的眼睫轻颤。
其实虞容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好,联想着刚才经纪人姐姐小心翼翼的态度,怎幺可能只是低血糖?她猜这个病应该不轻,大概率……是她的心出了问题。和周祈分手后虞容的情绪一直不高,整个人和世界隔开了一样,写不出新的词曲,就连最为喜欢的唱歌也提不起丝毫的兴趣。偶尔夜里从空旷的大床醒来,虞容望着一片黑暗,莫名觉得心空落落的疼。
车驶进一条小巷,虞容假装没有看见经纪人的欲言又止,口罩外的眼睛微微弯了弯,“姐姐,再见。”
住的地方是一栋普通的老旧居民楼,经纪人不是没念叨过要她搬到物业更好的高档小区,可虞容总是摇头拒绝。和分手后借助新女友的关系进入娱乐圈一炮而红的周祈不同,虽然发过几张专辑,出过几首成绩还算将就的歌,但虞容本人并不出名。她不喜欢露面,性格也内向怕生,以歌手身份出道那幺多年,见过她真容的粉丝少得可怜。
有时候虞容也会想,如果她当初听经纪人的话多参加节目,接受公司的人设包装,名气大了,周祈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她?
七年的爱恋,最后落得一地鸡毛。
自嘲地扯了扯唇角,虞容打开门。家依旧冷清,明明什幺也没做,她却觉得莫名的疲惫。将卧室的窗帘拉好,确保不会有光线照进来后虞容连午饭也没吃就睡觉了。这一觉并不踏实,幻觉和现实交杂。身体很重,手脚发冷,像是被人绑着扔进深海里,海水四面八方涌过来,很孤独、也很窒息……又梦到那张脸的虞容突然惊醒,房间昏暗,她望着天花板,怔茫了许久才迟缓地眨了眨眼睛。
经纪人发短信说要她好好休息,不要考虑新专辑的事项。可她越这样体贴,虞容就越是惶恐内疚——她真是个没用的废物,以前还能用创作和唱歌宽慰自己,现在,连她的爱好也离她而去了。
胸腔沉闷,虞容勉强控制住低落的情绪。将床头的小灯打开,橘色的光线柔柔照在床上,虞容抓过纸笔,绞尽脑汁,却只是让头疼愈加严重。实在写不出来,她长呼了一口气,决定出去走走。
小巷出去不远就是热闹的步行街,石板路边的商贩在热情地吆喝着,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从虞容面前经过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。虞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,她小心地避开人群,也轻轻屏住呼吸避开空气中混杂的各种气味。街尾的路人要少得多,还没来得及松口气,肩膀被人撞了一下。
“啊!对不起、对不起。”意识到自己撞到了别人,林昭从一大束花后面探出头。
一丝甜香钻进鼻间,还混着花香和青柠味的洗衣液味道,虞容擡眼看去,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澄澈的眸里。落日余晖,暮云合璧,那个染着耀眼金发、一侧耳钉碎钻反射着亮光的女生歪着脑袋望着她。许是不太好意思,女生一对圆圆的葡萄眼弯成了两瓣月牙,右脸颊上现出一个深深的酒窝,唇瓣开合间有薄薄的雾气出现。她的嗓音清泉般温润好听:“对不起啊,我走路急了一点……”
被这绚烂笑容晃花了眼的虞容呼吸一轻。
“谢谢。”接过女生递来的杯子,掌心温暖,茶香浓郁。虞容敛眸浅浅啜了一口,醇厚香甜的味道将嘴里的苦味一扫而空,连带着胃部也温暖起来,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。指腹摩挲着杯壁,虞容看了一眼正背对着自己放花的女生,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藏在街尾的小小花店。
花束、盆栽摆放得井然有序,干净的橱窗、柔和的灯光,整体设计偏向温馨的暖色调,主人应该是个浪漫的人。小黑板上有粉笔画,虞容的视线在那可爱的卡通笑脸上多停留了几秒,迷迷糊糊地想着。
“本想着泡花茶的,但是已经冬天了嘛,还是红茶比较适合。”林昭耐心地将花束分类放好,头也不回地说着,语调慢吞吞的,“红茶的刺激性弱,还能去油腻、开胃……非常适合冬天呢。”
“是吗?”虞容不知道为什幺自己也下意识地放缓了声线。
“嗯!像姐姐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更要多喝红茶增强抗寒能力呀……”林昭偏头望着她,暖橘色光影下,她的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。虞容看见她捧着一簇花束摇头晃脑地朝自己走过来。一步、两步……她站在她面前,头顶一小撮金色头发立在空中飘啊飘。
“姐姐。”面前的人眼神明澈、笑容明媚,“这束虞美人很衬姐姐呢,就当是我先前撞到姐姐的赔礼吧,给。”
甜香越发浓郁,好像是桃子的味道。?短暂的窒息后,虞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:“你、你叫什幺名字?”
像是没想到会被问名字,林昭愣了愣,随后又弯着眼睛笑:
“林昭,我叫林昭。”
“‘昭昭云端月,此意寄昭昭’的‘昭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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