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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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一眼惊鸿（第1页）

偏房的石床冰冷坚硬，门外守卫换岗时衣料的摩擦声、远处隐约的巡逻脚步声，构成宫门夜晚独有的韵律。浅浅合衣而卧，呼吸均匀绵长，仿佛已陷入沉睡。

然而，她的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蛛网，以这间偏房为中心，悄无声息地向外蔓延。她“看”到了执刃殿彻夜不熄的灯火，感受到了几股强大的气息在其中汇聚、商议；她“听”到了角宫方向传来的、几乎微不可闻的金石研磨之声，那是宫尚角在处理公务，或是……在擦拭他的刀。

一切，都在她的感知之下，无所遁形。

天刚蒙蒙亮，门外便传来了响动。两名面容严肃的侍女捧着清水和一套干净的粗布衣物走了进来，语气平淡无波：“姑娘，请梳洗。稍后执刃大人要见你。”

“多谢两位姐姐。”浅浅怯生生地应道，动作拘谨地梳洗，换上那套灰扑扑的衣物。她故意将头弄得略显凌乱，几缕丝垂在颊边，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。她知道，这副形象，越是不起眼，越是显得无害，越能降低那些老狐狸的戒心，也越能……衬托出稍后那一眼的威力。

梳洗完毕，她在两名守卫的“护送”下，穿过层层叠叠的廊庑庭院，走向宫门权力的核心——执刃殿。

殿宇恢弘，气氛肃杀。两排执刃亲卫如同泥塑木雕，眼神锐利如鹰。踏入殿门的瞬间，数道沉重的、带着审视与压迫感的目光，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。

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肩膀，头垂得更低，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，将一个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乡野孤女的惶恐，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
高座上，坐着现任执刃宫鸿羽，不怒自威。他的目光沉稳，带着洞悉一切的审视。下，分别坐着几位宫主。她的神识早已为她标注了他们的身份——气质儒雅却暗藏锋芒的宫唤羽（羽宫），脸型圆润却透着可爱的宫紫商（商宫），眉眼精致却暗藏桀骜的宫远徵（徵宫），以及……那个她此行的终极目标。

宫尚角。

他并未坐在最前列，而是独自站在大殿一侧稍暗的阴影里，仿佛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。一袭玄色锦袍，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姿。面容冷峻，线条硬朗，薄唇紧抿，一双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，里面没有任何情绪，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封与疲惫。他仅仅是站在那里，周身散出的孤高与冷寂，便仿佛将他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。

很好。浅浅在心底冷静地评估。比她通过命册“看”到的，更加……诱人，也更具挑战性。这种深入骨髓的孤独，正是她最好的切入点。

宫鸿羽沉声开口，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：“台下女子，报上名来，籍贯何处，为何出现在宫门地界？若有半句虚言，严惩不贷！”

她依言，将昨夜对巡逻队说过的那套说辞，以一种更加惶恐、更加断断续续的语气重复了一遍。声音不大，带着颤音，却足够清晰。她刻意在提及“爹娘遭匪”时，声音哽咽，眼圈泛红，营造出一种强忍悲痛的坚韧感。

几位宫主低声交换着意见。宫唤羽眼中带着审视的怜悯，宫紫商则更多是好奇。宫尚角，自始至终，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，仿佛殿中生的一切，包括她这个突如其来的“麻烦”，都与他无关。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宫鸿羽听完她的陈述，又询问了巡逻队长昨夜的情况，包括那几具不明身份的尸体。线索似乎都指向她只是一个不幸的、运气稍好的普通女子。

“如此看来，倒真是个苦命人。”宫鸿羽沉吟道，“既如此，宫门也不能见死不救。只是你身份特殊，不宜久留。待查明无误后，赠些银钱，送你出山……”

机会稍纵即逝！

就在宫鸿羽话音未落，宫尚角似乎觉得此事已了，毫无兴趣，转身欲悄无声息地离开大殿的那个刹那——

浅浅动了。

她没有大的动作，只是猛地抬起了头！

一直低垂的眼帘骤然掀开，之前所有的惶恐、怯懦、悲伤，在这一瞬间，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澈、沉静，以及一种仿佛洞悉一切的、极淡的悲悯。

她的目光，穿越了殿中的光影，无视了其他人，精准无比地，直直撞入了宫尚角那双即将移开的、冰封的眸子里！
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
宫尚角离去的脚步，硬生生顿住了。

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？

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。不是恐惧，不是讨好，不是算计，也不是他常见的空洞。那里面有一种力量，一种奇异的安抚感，仿佛在说：“我看到了你的疲惫，看到了你的孤独，看到了你背负的一切。”

这感觉来得如此突兀，如此不合逻辑，却像一根最尖锐的冰锥，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坚冰筑就的心防，激起了一圈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涟漪。他从未想过，会在一个来历不明的、看似柔弱的孤女眼中，看到这样一种……仿佛能映照出他灵魂深处的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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