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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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高炉基石（第1页）

联盟的蜜月期短暂得如同霜寒领的黄昏。

当生存的紧迫感稍稍缓解，不同的习惯与观念便开始在营地的每个角落滋生摩擦。

清晨，负责取水的流民妇女与原住民妇女因为排队次序生了争执；白天，开采矿石的队伍里，流民习惯听从老马洛的号令，而原住民则只认石爪的手势，效率大打折扣；甚至一方习惯将垃圾集中处理，另一方则随手丢弃，也引来了彼此嫌恶的目光。

暗流在沉默中涌动。最大的冲突，爆在高炉地基的挖掘现场。

流民们按照艾薇划定的标准，要求挖掘得横平竖直，并用木材加固坑壁。而原住民们则认为这是多此一举，浪费力气，他们更信任自然的岩石结构，试图沿着岩层走向挖掘，导致地基边缘参差不齐。

“你们这样挖，炉子会塌的！”流民中的监工，曾是泥瓦匠的安德鲁，气得满脸通红。

“放屁！我们比你们更懂石头！”一个名叫“硬骨”的原住民壮汉梗着脖子反驳，几乎要挥起手中的镐头。

场面眼看就要失控。

艾薇闻讯赶来，她没有立刻斥责任何人。她先是仔细检查了双方挖掘的部分，然后蹲下身，在泥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杠杆示意图。

“看，”她平静地开口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，“一个支点，就能撬动重物。这就是标准的力量。”她指向流民挖掘的、用木头加固的规整坑壁，“这样的结构，力量均匀，能稳稳托住高炉，就像这个稳固的支点。”

接着，她指向原住民挖掘的、看似利用自然岩石却凹凸不平的坑壁：“而这里，力量会集中在突出的岩石上，”她用炭笔在示意图上一个不稳定的支点上打了个叉，“结果，就是崩塌。”

她站起身，目光扫过“硬骨”和安德鲁：“你们的目标都是建成高炉，但方法不同。在这里，方法必须统一，必须遵循最有效、最安全的标准。这不是谁对谁错的争执，而是成功与失败的选择。”

她当场宣布：“从今天起，所有工项，必须严格按照我布的图纸和标准执行。安德鲁负责监督施工标准，石爪负责协调人员，确保指令畅通。有异议，直接向我提出，但工作不能停！”

她的裁决干脆利落，不偏不倚，既维护了标准的权威，也给了双方头领管理的职责，瞬间压制了现场的混乱。

为了从根本上促进融合，艾薇推行了一系列措施。

她将流民和原住民打散，混合编入不同的工作队，并规定每个小队必须共同进餐。

起初，大家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起，但繁重的劳动很快打破了隔阂。当一个人累得脱力时，旁边伸过来的援助之手，无论是流民还是原住民，都显得格外珍贵。

烧制耐火砖是另一项关键任务。卡尔找到了合适的粘土，但烧制的火候和时长却难以掌握。最初几窑，不是没烧透一碰就碎，就是烧过了头直接琉璃化。失败的情绪开始蔓延。

艾薇再次扎进一线。她和卡尔一起守着一座试验砖窑，不停地记录着火色、烟气、添加燃料的频率和时间。

她将现代质量管理的理念简化，提出了“一看、二敲、三浸水”的简易检验法，并规定只有通过检验的砖块才能用于高炉建设。

第三天黄昏，当又一窑砖瓦冷却后，卡尔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，按照艾薇的方法检验——砖体呈均匀的暗红色，敲击声音清脆，浸水后无明显开裂或软化！

“成了！领主大人！这窑砖成了！”卡尔激动得几乎跳起来，脸上被烟火熏得漆黑，却洋溢着巨大的喜悦。

这个消息像火种一样传遍营地。所有人都围拢过来，传看着那块合格的耐火砖，仿佛那不是一块砖，而是希望的具现。

流民和原住民们第一次因为共同的成功而自内心地欢呼在一起，之前的摩擦在成功的喜悦面前显得微不足道。

石爪走到艾薇身边，看着欢呼的人群，沉默了片刻，低声道：“你用的方法……很不一样。但，有效。”

高炉的地基在统一的标准和逐渐融洽的氛围中，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规整、坚实。一垛垛暗红色的耐火砖被整齐地码放在一旁，像一队队沉默而忠诚的士兵，等待着最终的检阅。

营地也在悄然生变化。垃圾被集中处理，窝棚的搭建也开始遵循更合理的布局，甚至有人自地在住处周围挖起了简单的排水沟。一种基于效率和秩序的新文明雏形，正在这片原始的冻土上悄然萌芽。

艾薇站在已经初具规模的高炉地基旁，手中握着那块合格的耐火砖，感受着其粗糙而坚实的质感。她的目光扫过正在协同工作的众人，看到了他们眼中除了生存欲望之外，渐渐燃起的另一种光芒——那是参与创造、见证奇迹的自豪感。

然而，就在高炉建设步入正轨，所有人都沉浸在初步成功的喜悦中时，负责在黑脊山边缘巡逻的雷恩，带着两个手下，拖着一样沉重的东西，脸色凝重地回到了营地。

那是一只刚刚断气不久的、体型异常硕大的霜狼。它的死状极惨，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撕裂伤，不像任何已知野兽所为。更令人心悸的是，它那双泛着血红的眼睛，即使死了，也依旧残留着一种疯狂的戾气。

雷恩将狼尸扔在空地上，气喘吁吁地对艾薇汇报道：“殿下，我们在北边三里外的雪松林里现的。现场……还有很多这样的爪印。”他用脚在地上划出了一个巨大的、绝非狼类的三趾爪印轮廓，每一个趾印都大得惊人。

“我们检查过了，”雷恩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，“这狼……不是被猎食的。它像是……被什么东西，纯粹为了杀戮而撕碎的。”

艾薇的心猛地一沉，她看向那片在暮色中愈显得阴森的黑脊山。山脉的“苏醒”，似乎远比她预想的，来得更快，也更暴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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