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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的气味变了,不再是春天里清清冷冷的枯疏,夏日热烈而丰盛,树上哀弱的蝉鸣一声大过一声,雨势也迅猛,来得快去得快,绝不拖沓黏糊。
沈新月喜欢秀坪的夏天,小时候常回来过暑假,跟村里同龄小孩四处疯玩,上山摘果,下山偷瓜,说坏事做绝有点夸张,调皮捣蛋确实没少被人咒。
“往长水方向,那边山上有好多果林,桃子树尤其多,我们最爱去偷了,每次都吃得肚皮圆溜溜!”
沈新月说起来非常得意,戴一顶集市上买的宽檐草帽,走在小河边,头发被风吹起的感觉分外怡然。
她展开双臂,“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呀!”
江有盈现在看着厉害,肩膀扛着电锯,裤腰别着斧头,却是个十四岁吃饭还要人喂的顶级妈宝女。
她小时候很乖的,不免忧心,“被人抓住怎么办。”
“跑呗,争取不被抓住就好,反正我没被抓住过,再说就外婆在村里的威望,即便被抓也不会受到惩罚。”
沈新月挥挥胳膊,“于秀兰自己也不是啥好东西!”
江有盈点点头,说看出来了,“土匪作风是遗传。”
沈新月怀念,“那时候的果子长得奇形怪状但味道特别好,不像现在,根本没有水果味儿……不过我喜欢吃软桃,果林里偷大多是硬桃。”
她掰着手指头数,“面条要软的,米饭要软的,太硬的东西嚼起来很累,我的胃也消化不了。”
“所以现在吃软饭。”江有盈跟在她身后淡淡道。
沈新月回头,娇嗔一声,轻跺脚,“满满真是的。”
路过上次她们烧纸那片塌陷的地基,江有盈忽问道:“你房子的事情解决了吗?”
沈新月昨天跟丁苗通过电话,不像江有盈那样刻意避讳,专门走到院外,挂断电话却没主动提及。这人也在暗处细心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呢。
沈新月窃喜,到底还是等来她的好奇心。
“房子的事情已经处理好,我问怎么处理的,丁苗说我妈找了个冤大头,具体什么情况不了解,我猜想应该是她们行业内人士,让她导戏,或者安排角色,就卖人情那种。”
沈新月一点不为妈妈担心,“反正烂片那么多,不差这一部两部的。”
沈硕年轻时确实有些高尚理想,行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,悟出个道理,既然同样是拍烂片,为什么跟钱过不去?
什么情怀什么信仰,总不缺愤慨激昂的新生代。
房子可以填补沈新月很大一部分债务,剩下的不着急,慢慢打工还。
“那些事一开始确实给我很大打击,但我现在想通了……”
河坎边,沈新月蹦蹦跳跳,弯腰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,“人际的断舍离,环境的断舍离,其实也是我们人生中的一项重要功课,有时失去未尝不是好事。”
她说,亲人也好,爱人也罢,所有的关系都是阶段性的,总有人要离开,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永恒,即便是顽固的山石。
“而且!而且!”她回头竖起一指,“两个人能不能走到最后,光靠一个人的努力是完全不够的。爱是相互的,懂吗?”
“这是在点我吗?”江有盈淡笑。
哈!你知道就好!
沈新月晃晃脑袋,“师傅领进门,修行在个人啦。”
“多谢沈师傅指点。”江有盈配合道。
阳光灿烂,像把蜜糖撒进了荷塘,浮萍星点,红蜻蜓低掠过水镜,掀起圈圈细涟。
沈新月馋了,塑料袋里摸出个今早在长水集市上买的青团,凑近弯腰往水里看,几尾黑鲤游过,她十分惊奇,“你什么时候放的鱼苗呀!”
鱼尾剪碎了水面墨绿荷叶,江有盈耐心为她解惑,“你忘了,塘水是从小河里抽上来的,鱼卵冬眠,天气暖和起来自然就会孵化,包括一些小螺小蟹,荷塘有自己的生态。”
“哇,这么厉害。”
沈新月还是第一次听说,“生命无穷伟大!”
荷花是非常喜光的植物,连着一个月的艳阳天,叶子已经拔得老高,估摸再过半个月就能看到花开。
远离鸭棚的地方,江有盈上个月喊刘武用防腐木搭建了一个小凉亭,准备在亭子里卖凉茶,冬天也方便赏雪。
“以前,我没在秀坪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项目。”
沈新月坐在亭里休息,剩下小半口青团不想吃了,噎得慌,干脆扔荷塘里喂鱼。
凉茶卖不了几个钱,就卖那几个月,不知多少年月才够买木头的本,这人就是为好玩。
江有盈倚坐在贵妃靠,手搭栏,忍不住回头笑了,“想听我说什么。”
“说实话。”沈新月坐对面,嘴没闲着又摸出一袋无瓜果干。
“为此刻。”江有盈转过头,将目光投向远方,音色低沉柔缓,“为与你。”
下一秒,沈新月蹦跳扑向她,亲密揽住她脖颈,脸蛋“啵啵”几下,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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