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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启明似懂非懂点头。
小龙虾最先端上来,沈新月慢条斯理戴上手套,“我不是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,我所在的地方跟你们虽然不是一个环境,但这世上的人和事儿大抵就那几类,这些道理不用跟我讲。”
“那你真错了。”江有盈看向她,“环境跟环境之间的差别真挺大的,有些人生下来嘴里就含着金钥匙,富二代官二代,不愁吃不愁喝。有些人长到十七八,在垃圾桶里捡别人扔掉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卫生巾垫,你有听说过吗?”
沈新月倏地抬脸,剥虾的手僵在那。
“你经历过什么?开公司,负债几个百你觉得要死要活了,可你至少富过,现在也没过得多差,你妈动动嘴皮子就帮你摆平了大半的债务。”
江有盈手指点在心口,“你问问自己,环境真的不重要吗?这话说出来你信吗?在你曾经的圈子里,比你们家条件好的肯定大有人在,你觉得自己跟她们是一个环境吗?”
“你别东拉西扯!”沈新月摔了虾壳,一拍桌站起来,“人真正的财富并不局限物质,你说我曾经的圈子,比我有钱的确实大把,可她们也有自己的烦恼,心灵空虚无法自洽,私生子不受宠,没有家人或被家人抛弃,跳楼自杀,莫名其妙背上大笔债务,甚至被弄进去,难道就不能称之为苦难了吗?你未免太肤浅。”
江启明傻傻半张嘴,听不懂。附近几张桌子的客人忍不住扭头看她们,刘武牙疼似的吸气,苦恼抓头。
沉默对峙片刻。
沈新月怒视,“你说话!”
铁签烤肉好了,送菜的小哥把餐盘放在不锈钢桌面。
江有盈点头,那双眼恢复了她们初见时的冷漠。
“你说的这些,我确实没听说过。”
沈新月以为她是在服软,心尖一疼,表情才有了些微的松动,江有盈下一句像飞刀刺来。
“那说明我们根本不合适,你眼中的疾苦和我过去经历的苦难,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,我们是生活在同一空间却不同维度的人,永远也不可能同频。”
沈新月脸色灰败。
“够了,没完了你们。”
刘武忍无可忍打断,“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,孩子还在这儿呢。”
是了,江启明还在。
如果不是顾忌着孩子,沈新月真恨不得连夜扛着火车跑。真是受够了,受够她的冷漠、讥诮和重重防备。
积攒的愤怒彻底爆发,在胸口翻腾,可沈新月从来不是个激烈又刻薄的人,她最终选择焚毁自己,心血化作眼泪,痛苦地流淌。
“那我们这段时间的相处,对你来说算什么,你送我鲜花,说喜欢我,又对我翻脸无情。是我错了吗?是我的问题吗?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很清楚,你是什么样的人有怎样的过去,你最知道。可你还是选择靠近我,把我从乡道上接回家。如果你一早就知道结局,或者盘算好将来要抛弃我,为什么招惹我……”
双手掩面,沈新月肩膀无助颤抖。
“你是不是忘了,你说看过我从小到大的照片,你幻想我,喜欢我,你说她们都不是我的正缘,配不上我。”
承诺、誓言竟如此脆弱不堪,说的话下一秒就推翻。
沈新月摇头,眼泪溢出指缝,“我至今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,被你捡来,又被你丢弃,我也是这么大一个人却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,你有什么权利摆布我……”
彻底哽住,沈新月再也发不出声音。
可是当肩膀传来熟悉的力道,鼻端嗅到她清冽香气,仍窃喜,庆幸示弱和眼泪能暂时把她拉回身边。
“对不起,你没有错,是我的问题。”江有盈双手握住她肩膀,扶正身体,动作轻而缓将她纳入怀中。
双臂垂落,沈新月抵在她肩头,低低啜泣。
江启明双手托腮,看得目不转睛,只觉比电视机还精彩。
刘武给她剥了只虾,沾满汤水搁在塑料小碗,“吃,边看边吃。”
这满大街的人都把她们当热闹看呢。
“来点酒吧。”刘武要了几瓶啤的给她们,“没说完的话,都在酒里了。”
酒确实是个好东西,让人看清自己,也让人糊涂。
吃完饭,刘武开车送她们回去,时间接近零点。
江启明靠在后座二人中间睡熟,刘武把车窗打开,偷偷点了根烟醒瞌睡,江有盈迷迷糊糊闻到呛鼻味道,动了动手指刚想坐直骂人,手腕传来力道。
她偏过脸,沈新月眉头紧锁,梦魇纠缠如经历剜心裂胆之痛。
车停在村口水泥坝,刘武拉开后车门,江有盈下车,他把孩子抱在肩头,江有盈回车上把沈新月喊醒。
“能不能走?”江新月拍拍她脸蛋。
她睁开眼,半醉半醒,之前吵架的事儿全忘了,还以为在家呢,刚睡完午觉,身上懒洋洋没力气,伸直两条胳膊要抱。
江有盈把人往车门边拽了拽,二话不说一把捞起。
小孩睡眠深,江启明趴在刘武肩头,半张着嘴口水滴了他满背。
沈新月确实醉了,她几瓶啤的下肚,觉得不过瘾,后来又喝了半瓶白的。但她真不至于像小孩睡那么死,闭着眼睛躺在人怀里,开始还挺舒服,走出半条巷子,风吹身上觉得有点冷,手脚动动,听见耳边有人低声警告说“别动”,浑身一个激灵,像条搁浅的大鲤鱼开始猛扑腾。
“欸——”江有盈松手把她放地上,手还托着背。
沈新月两条胳膊死死挂在人脖子,睁开眼看到面前人,记忆错乱,想起不久前两人在夜市摊吵架,一声“我去”,双膝噗通跪地,面对面行了个大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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