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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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（第1页）

孟涟瑜似乎觉得面前这个老人已经有了定论，他知道了自己并不是皇帝。

于是，孟涟瑜开口道：“其实，我是骗你的，我不是当今圣……”

正当她还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，老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。

他“嘭”地一声跪在地上，抬起头满含感激却又有几分晦暗地说道：“您怎会做不到，您可是天子啊！”

这个“天子”一出来，孟涟瑜的头皮突然发麻了。

她看着老人深邃的双眼，仿佛他的期待已经呼之欲出。

于是孟涟瑜深呼吸了几口气，将老人扶了起来，又转头看着从其他牢房探出头来的江南百姓们。

她低下了头，没说一句话，便从牢房门口后退一步，而后转身踏离。

在经过牢房隧道的路上，竟没有来时那么吵闹，唯一回荡着的，是孟涟瑜的脑海中浮现着老人的脸，还有他说的每一句话。

她的脚步飞快，她急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。

因为身上这身龙袍太过沉重，她的肩膀被压的生疼，胸口也将要喘不过气来。

而就在这时，在孟涟瑜经过其中一间牢房的时候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。

“臣妾淑贵妃，拜见陛下。”

孟涟瑜听见这个声音之后，一扭头，发现淑贵妃正在那间牢房之中。

是啊，淑贵妃应该已经被定罪了，理应在这里。

只是孟涟瑜看见淑贵妃虽然已经被剥去了贵妃服制，换上了囚牢的粗布衣服，却仍然难掩姿色。

甚至说，连带她额头上的血迹，有一种惊心动魄却又惹人怜爱的美。

“陛下都到这儿了，何不进来坐坐？”淑贵妃的声音很软，与初见时别无二致。

她优雅地坐在草垛上，又朝右挪了挪，给孟涟瑜腾出来了一处位置。

草编兔子

孟涟瑜顶着皇帝的一张脸，不知该不该进去。

因为淑贵妃此人是在是诡计多端，她要是急了，一怒之下跟自己同归于尽该怎么办？

淑贵妃看见这位“陛下”在门口犹豫不前，便冷笑了一声：“陛下如今连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也不给臣妾了吗？”

孟涟瑜心想：“你的陛下确实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你了。”

想到这里，她心头竟泛起一股淡淡的苦涩与凄凉。

于是她叹了一口气，也罢，就替这个狗皇帝圆她一梦吧。

孟涟瑜抬脚踏了进去，走向坐在草垛子上盯着她笑的淑贵妃。

但是为了以防此人心怀鬼胎，她进去之后，仍然没有坐在淑贵妃的身边，而是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。

“淑贵妃，提审结果都已经下来了，你犯的可是叛国之罪，找朕还有何事？”孟涟瑜放冷了语气说道。

淑贵妃听了这句话之后，没忍住大笑了起来。

她好像是疯了，孟涟瑜想着。

淑贵妃揪了几根草垛上的草根，放在手指之间灵活而又熟练地编着。

口中答非所问道：“在我们那里，每个姑娘都会编草绳。”

说着，手中的草根没编两下便被扯断了。

于是只听她话音一顿，干脆将手中的断草扔了，而后将衣服上的碎布条扯下来，继续编着，重复着刚才的步骤。

淑贵妃轻笑道说：“不过中原的草还是太过脆弱，根本经不起编织。我们那里的草，在夏季时，最长的能长到小树苗那么高，又韧又粗。我编草的手艺是我妈妈教的，只可惜她死的早。”

孟涟瑜就站在原地看着淑贵妃，她看见那画笔勾勒般的眼角，绚丽而神秘，浓密的眉毛如泼墨一般洒脱而富有生机。

西域人的长相，总是这样浓墨重彩、摄人心魄，叫人看见一眼便过目不忘。

“我妈妈是因为我父亲而死的。”淑贵妃突然话音一转，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个“男人”，不屑地说道，“她自愿的，真是蠢货。从小我妈妈教我，应该叫我的父亲为‘爸爸’，可是等我妈妈死后，他又逼我喊他父亲，我不想改口，他便打我。我妈妈以为父亲会永远怀念她，殊不知，他只想快点摆脱她带来厄运的影子。”

这时淑贵妃不再看孟涟瑜，而是将编好的一条条布绳接着如纺纱一般交迭起来。

“我那位父亲啊，一度草木皆兵，听到有关西域的东西就吓的屁滚尿流。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年，终于有一天，他发现，其实我身上也流着一半西域的血。”说到这里，她话音中的不屑渐渐开始模糊，话音也开始颤抖。

“父亲那天告诉我，他想要母亲生前为他编的那种草兔子。然后我便高兴地说‘我会编’，于是我便偷偷跑到离西域边境最近的西疆，我想那里的草会不会跟母亲用的草很接近。我想让父亲高兴，直到那些官兵带着刀剑追上来的时候，我在想，我是不是又惹祸了，爸爸，啊不，是父亲又该不高兴了。直到我跑到山坡的最高处，看到远处父亲的身影，他就那么看着，呵呵，他就那么看着我拼命地逃跑。”

“那时我才知道，没有人真心对我。”

淑贵妃说完后，手中的用布条编成的兔子也已经成型。

她将“布兔子”举起来，举到孟涟瑜的眼前，眼睛里满是空洞与迷茫。

而后她轻轻开口，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嘀咕着。

“你瞧，中原的草编不成兔子，中原不是我的家。”

孟涟瑜听完这些话之后，浑身上下已经不知从何时起，颤抖个不停。

她逐渐能明白，一个人的命运，从来都不是由她自己决定的。

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地被命运推着向前走，谁也躲不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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