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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林悦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敲在人心上:
“西洲的牧草青了又黄,牛羊肥了又瘦。
长生天赐予我们丰美的草场,却也降下风雪旱魃。
单靠老天爷的脸色吃饭,终有泪尽之时!”
江林悦纤白的手指划过第一幅画中牧民绝望的脸庞,指尖在粗糙的粉壁上留下微不可察的痕迹。
目光随即转向第二幅:
“然,天地有常,耕耘有法。识得天时,懂得地利,明白如何耕种沃土,如何引水灌溉,如何改良畜种,如何防治疫病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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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学问,如同藏在沙砾中的金子!学会它,便能像拥有了自己的铁犁、自己的快马,能在风雨旱魃面前,多一分握在手里的安稳!”
她的指尖最终落在第三幅画那饱满的谷穗和金黄的麦浪上,声音里注入了一丝令人振奋的暖意:
“农商学院,非为教人做那摇头晃脑的书蛀虫!
它是磨刀石,磨砺的是让土地生金、让牛羊健壮的本事!是让咱西洲的子弟——
从今往后,凭自己的双手和头脑,挣来一个不怕风霜、仓廪殷实的家!”
一阵寂静。只有风掠过院中旗杆顶端布幡的猎猎声。
牧民们盯着那几幅触目惊心又充满希望的图画,低声议论着,脸上的茫然渐渐被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取代。
那个叫拓拔野的汉子,瞪大眼睛看着第三幅画中的仓廪,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,又咽了回去。
小卓玛扯了扯父亲的衣角,指着画中那个学习扶犁的牧民身影,小声问:
“阿爸,学了那个,咱家的羊就不会死了吗?”
就在这时,一阵极富穿透力的管弦乐声忽然从侧院传来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侧院临时搭起的敞棚下,几名身着玄甲军制式常服的年轻军士,正襟危坐。
他们手中并非刀剑,而是几件打磨得光滑锃亮、模样奇特的竹木乐器——
有长有短,有圆有扁,甚至还有几根绑着长短不一兽筋的奇特弓子。
一名皮肤白皙、气质斯文的年轻军士站在前面,手中执一小巧的棒槌。
“诸位请看,”
江林悦适时引导:
“此乃军中司农官新制的‘节气簧管’与‘地脉弦琴’。”
话音未落,那名年轻军士深吸一口气,唇凑近一支竹管,手指灵巧地在管身上的孔洞上按动。
一串意想不到的清越鸟鸣声骤然响起!
不是模仿,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仿佛能渗透人心的生机律动,高高低低,婉转流畅,如同春日融雪后第一声雀啼,精准地唤起人对温暖与生长的感知!
紧接着,他手中的棒槌在那些绷紧的兽筋上轻轻拂过、敲击。
低沉浑厚如大地深处脉动般的嗡鸣、清脆跳跃如雨滴击打新叶般的玲珑碎响,交织着簧管的鸟鸣。
竟奇异地勾勒出一幅万物在春风暖阳下复苏生长的声音图景!
旷野上长大的牧民们何曾听过如此“驯化”却又如此“真切”的自然之音?
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,瞬间穿透了所有的疑虑和喧嚣,直抵心灵深处对生命节律最原始的感知。
喧嚣的院落彻底安静下来,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,连孩童都忘了嬉闹,无数双眼睛瞪得溜圆,耳朵不自觉地捕捉着每一个流淌的音符。
空气中弥漫的膻味、燥热似乎都被这奇妙的乐音暂时驱散了。
一曲终了,余音仿佛还在新刷的粉壁间缭绕。
那名为陈煜的年轻军士放下乐器,对着鸦雀无声的人群微微躬身,声音清朗:
“此曲名为《惊蛰》,模拟春回大地、万物萌动之声。农事之始,在于顺天应时。
我等习此器,非为娱人,实为借音律之精微,体察节气流转之毫末,以助观天象、悉地脉,把握农时之先机。”
“好!好听!”
短暂的寂静后,爆出震天的喝彩与掌声。
牧民们虽然不懂什么“律吕调阳”、“观天悉地”,但那声音带来的直接冲击和其中蕴含的对自然力量的敬畏与亲近,却深深打动了他们。
一种全新的、对“学问”的朦胧认知,伴随着这奇妙的乐音,悄然在心底破土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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