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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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磨（第2页）

沈济一个箭步冲上前，扑到榻前，看着眼前景象，捶胸顿足，声音悲愤：“箬清！我的女儿！这……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！陛下！您……您让老臣的女儿日後如何做人啊！”

沈箬清只是哭得更大声，更加凄婉可怜。

御史郑勤高声道：“陛下！臣听闻，陛下早年便与沈相千金有过婚约。沈相为国操劳，鞠躬尽瘁，其女温婉贤淑，如今……事已至此，陛下何不顺水推舟，成就一段良缘！”

此话一出，身後衆臣顿时议论纷纷。有人愕然，有人恍然，更有人立刻上前附和——

“是啊陛下！此乃天作之合！”

“沈姑娘家世品行，足可母仪天下！”

“恭喜陛下，恭喜沈相！”

……

一时间，偏殿内竟是道贺之声四起。许多人甚至暗中交换眼色，颇有种“陛下终于回归正途”丶“陛下总归是喜欢女子”的欣慰感。

苏景的眼神眼神锐利如刀，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，最後，目光猛地定格在院内角落的人。

褚亦燃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袍，身形依旧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，脸色苍白透明。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，仿佛已经看了许久，又仿佛刚刚才到。那双曾经赤忱又明亮的眼眸，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，映照着眼前这荒唐而热闹的一切。

苏景的心仿佛被狠狠刺穿，他死死盯着褚亦燃，声音因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变得异常低沉冰冷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：“国师——”
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角落那个苍白消瘦的身影上。

苏景一字一顿，几乎是咬着牙问道：“此事，你意下如何？”

刹那间，万籁俱寂。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，褚亦燃缓缓上前一步，动作有些迟缓，却异常稳定。他对着龙榻的方向，深深地躬身行礼，宽大的袍袖垂落，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。

再擡头时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只有一片彻底的漠然。他的声音嘶哑，却清晰无比地传遍整个宫殿：“臣，乐见其成……”

“恭祝陛下与沈姑娘，百年好合，琴瑟和鸣。”

每一个字，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，狠狠地锉在苏景的心上。

“都给朕滚出去！”苏景猛地从榻上起身，明黄的寝衣因他的动作更加散乱，“所有人，立刻滚！”

苏景的暴怒让方才还在道贺的大臣们吓得魂飞魄散，衆人连忙退出偏殿，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。

苏景猛地看向还在榻上啜泣的沈箬清：“还有你！也给朕滚！”

沈箬清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一个哆嗦，再也顾不得演戏，慌忙抓起外袍，狼狈不堪地跌下床榻，踉跄着逃了出去。

等所有人走後，苏景一把上前抓住褚亦燃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：“你为什麽要说出这种话？”

他急切地想要解释，语无伦次：“是沈箬清！她不知用了什麽药迷晕了我，我昏了一夜，根本没碰她——”

“我知道。”褚亦燃的声音平静地响起，打断了苏景急切的辩解，他缓缓擡起眼，一字一顿，清晰地将最残酷的真相砸向苏景，“是我给她的迷药。”

苏景如遭雷击，抓着他的手猛地一松：“……为什麽？”

褚亦燃脸上浮现出一个极淡的带着嘲弄的弧度，然後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了那枚边缘破损丶沾着漠北风沙的龟甲。

当那枚龟甲出现在苏景眼前时，他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。

“陛下这又是为什麽？”褚亦燃的声音轻飘飘的，却带着千斤重的嘲讽和绝望，“漠北之战前，我为什麽会卜出那卦‘大吉’？”

苏景的嘴唇颤抖着，所有的气势在那一刻土崩瓦解，他慌乱地上前，试图去抓褚亦燃的手：“阿燃……是我错了！是我私心太重，只想乘胜追击……我只是想鼓舞士气，没想过後面会发生那些事……”

“你没想到？”褚亦燃猛地打断他，声音骤然拔高，将那枚龟甲狠狠地甩到苏景身上，“苏景！是你贪功冒进！是你视人命如草芥！你算计人心，更算计人命！我父亲说的没错——”

褚亦燃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肺里呕出来，“我真後悔！我宁愿此生从未遇见过你！”

苏景一脸颓然，语气带着最後一丝徒劳的挣扎：“阿燃……我真的……我只是想尽快实现你我昔日所愿，打造一个太平盛世，让你我都能……”

“你我所愿？”褚亦燃冷笑一声，“我心中所愿，从来就只是家国安宁，百姓能安居乐业。我褚亦燃能凭本事立一份小小的基业，不求封侯拜相，只求能堂堂正正地站在父母家人身边，看山河无恙，海晏河清……就这麽简单。”

“可你不一样，苏景。”他缓缓摇头，眼中是彻底的了悟和绝望，“你是匹喂不熟的狼。你嗜血，你迷恋杀戮和征服，你有着无穷无尽的欲望和野心！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吗？”

褚亦燃看着他，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，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：“如今，我的师兄死了，父母兄弟都没了……苏景，我已经没有什麽可以再给你的了……只剩下这条命了……放我走，或者杀了我，你选一个吧。”

苏景面色惨白如纸，他语气艰涩：“阿燃，我们……回不去了，是吗？”

“你方才问我，为什麽要给沈箬清迷药？”褚亦燃盯着苏景，一字一句，清晰无比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，“苏景，事到如今，你痛，我便快……”

说罢，他脊背挺得笔直，不再看苏景一眼。

然而在转身的那一刻，却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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