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支修:“……”
只懂剑的蝉蜕和他除了剑什么都懂的徒弟都闻所未闻,一同无言以对。
奚平:“难怪濯明对你神往已久,三哥,你要没入清净道,说不定能自创一个‘秃头救星道’。”
支修:“奚士庸!”
奚平笑得装模作样的:“清净道又不生气,三哥哪会跟我一般见识,是吧?”
他就是想看看,这“不喜不怒”的边界在哪。
支修叹了口气,装作没看出这哥俩之间微妙的剑拔弩张,只问道:“殿下一直知道?”
“我猜到一些,”周楹道,“李氏自古是大宛第一族,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。何况玄隐山这种讲体面的地方,保留了他们大多数的峰主席位,也不会真将他们赶尽杀绝。我知道他们一系一直在伺机反扑,但没想到,他们早在李凤山死后就开始在同源道心的‘天谕’指点下活动了——若不是化外炉烧了星辰海底的星石,我现在恐怕连‘同源道心’这个词也说不出来。”
以支修的修为,能看见他眼睛里藏的魔瞳:“但你还是有很多话说不出来。”
“是,那些尚未找到源头,”周楹像是不怎么着急地颔首道,“法不破,封不掉。”
支修端详了他片刻,忽然说道:“殿下,一般修士的本命神通会随着灵骨成熟而成熟,与修士自身经历出身密不可分。但一旦接纳了别人的道心筑基——特别是那些与本心相差较远的道心,开窍期的本命神通反而会随着修为精进而慢慢消退,本命法器也会随前人变形。”
正从火中取栗的奚平一愣,带着火星的栗子将他袖口烫了个洞。
支修道:“但我听你说来,你本命神通非但没有消退,反而比筑基前还加强了。”
周楹一点头:“不错。”
支修沉声道:“殿下修炼清净道的方式很特殊。”
周楹:“随心所动,顺其自然。”
支修沉默了片刻,苦笑道:“如今这乱局,也只有清净道能随心了——消息既然已经泄露,传遍四国是早晚的事,该来的总会来。南大陆上四方纷乱,各有各的难处,还倒算了,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北历。好在北方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与南大陆掺和,即使得到消息,多半也是先冷眼旁观,未必会很快做出反应。”
从眠龙海到洪江,将整个大陆一分为二,南北两陆面积其实差不多,但南大陆是四国共居,北大陆却只有北历一国。
北历南半部分以平原草原为主,西北有高山,隔开莽莽的无人雪原,天泽江自雪山而来,下游分出洪江与峡江两大支流。那里地广人稀,坚硬贫瘠的土地以马蹄耕耘,北绝山脚下的牧民依然延续着居无定所的古老传统。
北方人与南边只维系着基本的往来,用皮毛和粗陋的农牧品换些便宜粮食和廉价工业品。昆仑九剑冠绝天下,内门与外门“夜归人”中,九成都是剑修,连邪祟都是本国特产——外来民间修士不事先联系好接应的人,根本不敢随便进去。而剑修对丹、器的依赖程度本来就低,灵山自己出产的资源够用了,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跑到南蜀买,北地的灵石极少外流。
镀月金下凡几百年,各国在乌烟瘴气的蒸汽里翻天覆地:南宛的工人公然叛乱,硬是在玄门挤了个开明司进去,如今连皇帝都给玩没了;被项家强权压制的西楚也有各种地头蛇私养“供奉”,一旦项家不行了,立刻露出獠牙准备反扑;连南蜀都接受了跨国腾云蛟和草报,认为宛人制造就是高级货,逐渐开化起来……虽然开的方向有点偏。
唯独北历始终不为所动,老百姓在昆仑山脚下过着一成不变的贫苦日子,不敢想有的没的。
“师父,您是想先和北历结盟,让他们不插手南大陆的事。”奚平收起阴阳怪气,皱了皱眉,“那边排外得很,我带人进去溜达过几次,扎不下根。”
大凡地广人稀的地方,偶尔遇见外来活物都会很感兴趣,因此北历人以豪爽好客著称。
但“客”毕竟是“客”,北人普遍宽额阔面、大骨架,跟南人能一眼看出区别来,语言也不通,楚蜀宛三国语言都会互相借词,宛楚两国人甚至不用翻译,连蒙再猜就能交流。历语却完全是另一码事,不下功夫学上几年,根本听不懂那些鸟语。
周楹却插话道:“我倒是有一条门路,一直有联系,不过不是与昆仑,而是北绝山瞎狼王。”
支修:“迷惘剑?”
周楹说道:“瞎狼王是因剑意不合才出走离开昆仑的,虽属邪祟,但与昆仑正统的关系远没有别国正邪之间那么不共戴天,几乎一直是半公开的存在。支将军要是信得过我,我可以走一趟,转生木联系。”
奚平一愣:“啊?我?”
周楹:“瞎狼王与永宁侯爷有旧,有一支陆吾是通过他牵上的线。你年少时不懂,侯爷应该没来得及与你提过,现在既然能回去了,为何不敢在侯府多待一会儿?”
奚平神色几变,随后一脸欠抽地笑道:“嗐,不就跟你当年五年不敢进侯府的门差不多?”
周楹依旧没被他激怒,只朝他一点头,似乎是“你明白,我就不说了”的意思,收回视线,对支修道:“昆仑号称世上最古老的灵山,昆仑剑修一向以玄门始祖之后自居,我确实想看看,最古老的地方有什么——但支将军,我说动北历袖手旁观不难,剑修很少将其他道放在眼里,多半也不屑参与这种争斗,只有一条,在此期间,你不要动百乱之地的南矿。”
支修一皱眉。
“灵石是灵山命脉,南矿四国共有,北历与百乱之地不接壤,对南矿的事一向敏感。”周楹道,“我知道你对百乱之地意难平,但两百多年已经过去了,不多这一会儿。一旦动了南矿,昆仑晚霜必定南下,你不是世上唯一一个蝉蜕剑修。”
支修似乎扣住了袖中什么东西,良久,轻声叹道:“多谢提醒,我知道轻重缓急。”
两人简单商量了几句,没有奚平乱捣乱插嘴,效率很高——毕竟他俩既不熟,互相也不大看得惯,没什么闲话好说。
周楹便起身告辞,到门口时,他若有所觉,神识探入随身芥子中,见那被他销毁了多半盒的字条盒沉寂许久,突然又“活了”,给他滚出了一张新纸条,上面写道:“奚士庸若放肆,打。”
周楹顿了顿,依字条评估了片刻:星辰海底,连名带姓地直呼兄长大名,讽刺他不知尴尬、不说人话,还编排他是“秃头救星道”……
于是得出结论:奚士庸无礼至极。
送他出来的奚平见他突然停下,还以为他又想起什么事,便斜腰拉胯地倚在门口:“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啊?我去传达。”
周楹看了他一眼:站姿甚是不雅。
遂伸手一指他。
奚平:“我?我怎……”
话没问完,一道符咒当胸打了过来,饶是奚平比他高一个大境界,也万万没料到有这出,被那道符咒打得后退半步,一脚绊在门槛上,他就地坐下了。
只听周楹十分客观地陈述了动手缘由:“你放肆。”
说完,他彬彬有礼地一颔首,化雾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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