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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要出声!”姚启破天荒地厉声吼了他一句,嘴唇不住哆嗦着。
他从自己随身芥子里摸出一台升格的录音留声机,在奚平惊愕的注视下,像一口气吃了太多东西要呕吐一样,飞快地将一长串铭文喷了出来。
奚平:“……”
这真是他那在南矿待了十多年,一门外语都说不利索的同窗?
便见姚启眉心符咒残光一闪,惨叫一声抱头翻滚在地。奚平忙从他身上摸了颗清心丹塞进姚启嘴里:“这、这这什么邪术?”
“过目……过目不忘符……能在一天内将所见所闻刻录在神识上,不管多佶屈聱牙的东西都能立刻记住,”姚启关上录音机,颤抖着将录音盘递给奚平,“就是……就是记太多脑浆如沸……都、都在这……”
奚平一边单手画传送阵将东西寄出去,一边“啧”了一声:“谁想出来的?”
姚启痛苦又仇恨地瞪着他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奚平:“啊?不是我,我没见过这个。”
便听姚启一口气悲愤地吼道:“你炸了丘字院以后,罗师兄疯狂地让我们背了《常见铭文通选》全篇,错一字者斩立决!根本记不住!”
奚平倒抽了一口凉气:“……兄弟,我罪无可恕。”
姚启仰面朝天栽倒下去,片刻,清心丹化干净了,他缓了口气,喃喃说道:“那位前辈用道心压制住鸳鸯剑阵,好像想把铭文散出去,然后就地震了。铭文不知怎的,反噬回来,将那位前辈的神识和鸳鸯剑阵一起卷在其中。紧接着有人来……”
奚平:“谁?”
姚启缓缓地摇摇头:“都是远在天边的大能,我哪认得?反正都是升灵……甚至还有蝉蜕。他们说掌门想靠什么邪术反扑……我没听懂,总之是罪大恶极。他们已经彻底斩断了南阖半岛的地脉,还说‘那些不祥之物已经都追回来’了,不知道不祥之物是什么。”
奚平轻声说道:“应该是修补地脉用的导灵金。”
“我不懂,”姚启低声道,“当时那位在场的剑修前辈……”
“昆仑第二长老?”
“对,他与那些人辩解,说那不是邪术,是澜沧掌门想将灵山灵气还给凡间,他虽然不懂,但已经记住全部的铭文,只要接上地脉一试便知。”
姚启才说到这,便见奚平皱起眉,已经在叹气了。
“我看见那些人听了这话,神色各异,都像野庙里的邪神一样,说不出的僵硬阴森。不知谁先开始的,说练心剑的人灵感太高,容易受心魔影响,第二长老肯定是被邪术蛊惑了。有人要销毁那些能接地脉的东西——导灵金。据说当时澜沧山已经没有炼器道了,这东西毁了就没了。第二长老不许,便争论起来。有一个唤第二长老‘师弟’的剑修一直在犹犹豫豫地劝,最后搬出了昆仑大祭司,大祭司和掌门命他立刻回北历闭关静心,将南阖事交给第三长老。
“第二长老仍坚持,说他在别处见过类似的铭文,绝非邪术。恳求他们不要销毁导灵金,给南阖半岛留一线生机,他去找证据……后来澜沧山上有天劫落下,鸳鸯剑阵和澜沧掌门最后的神识一起散了,我就被扔出来了。
“士庸,他——那位第二长老,他不该那么诚恳地说自己都记住了,也不该说自己见过,是不是?他后来怎么样了?”
北绝阵尽头巨大的镜面上,谢濋吃力的眯起眼,隔镜看见了周楹。
镜子里的周楹站在一个人身边。
那人高大、衣着朴素,嘴角与眉心留着生前严肃的痕迹,端坐镜中……面容依稀如两百多年前。
周楹有礼地冲那双目紧闭的男人一拱手,俯身将他翻了个身,把后背亮给身在另一个世界的谢濋。
谢濋一瞬间忘了呼吸,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神识像是瞬间炸开,业火中的牙关“咯吱”作响。
那男人后背有一道见骨的剑痕,打死他也看不错,是昆仑九剑。
第226章有憾生(三十八)
能在蝉蜕剑修身上砍出这种痕迹的,只有同阶修士。
而两个蝉蜕要是大打出手,两百多年,痕迹不会完全消失,也就是说,当时在这里,凶手只出了一剑。
那时第三长老在南阖半岛,武凌霄还不是侍剑奴,昆仑的蝉蜕只有一个人……一个第二长老能放心在北绝山外这种绝境中,交付后背的人。
第二长老没赶上剑宗广纳门徒的时代,虽然在现如今的后辈眼里,他也是世上最古老的剑修之一,在掌门面前却算得上是半个小辈。
掌门是先圣碎无尘之后,带着所有人在冰冷贫瘠的北大陆艰难扎下根基的人,每一个昆仑剑修都仰望过他的背影。尽管时代更迭,他们许多想法开始有摩擦,第二长老依然体谅掌门平衡各方不容易,也感念掌门为他做的诸多妥协。
举个或许不太恰当的例子,掌门之于第二长老,恰如支修之于庞戬。
稳妥谨慎如第二长老,那次为什么敢冒险真身进北绝阵?不光是因为他镇守北绝阵多年,对地形了然于胸,还因为他当时不是一个人,有一个亦父亦兄的人与他同行。
第二长老的尸身和周楹在一起,死后名牌不裂,说明他真元没散开之前,就被打入了无间镜。
也就是说,大祭司也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。
他是……被他热爱守护了数百年的昆仑谋害的。
周楹可能也意识到,这种情况下让瞎狼王听飞鸿密文太难为人了,手掌抚过镜面,一行稍纵即逝的雾出现在上面。
他在那薄雾消散前,和时间赛跑一样,飞快写下一串北历文字——为了让谢濋看清,居然还写成了镜像的。
“你在这里活不了多久,人死不能复生,不如干点比嚎丧有用的事,”周楹可能是因为已经不在人世三间,连起码的礼貌也不讲了,露出他不可理喻的冷酷本色来,“去找令师被灭口的原因。”
谢濋恶狠狠的目光砸向他,用北历俚语骂了一句街。
但他毕竟也是成名多年的剑修高手,心肝裂了还有胆,谢濋一咬牙,猛地往地面拍了一道半仙级的符咒——他没有蝉蜕,修为比当年来这里的两位差太多了,即使有周楹引路,也成了强弩之末,真元稍一动就会有彻底冻住的风险,只能自贬为半仙。
灵气支撑起他只剩下骨头的腿,谢濋从芥子中摸出一根骨玉拐杖架着,走向那剑痕。
剑痕就是掌门暗算第二长老的地方,他俩在那里一定看见了什么。
谢濋还没站稳,又一道强风撞过来,堂堂升灵剑修差点被风刮跑,镜中的周楹看着漫天的风雪,和旁边第二长老的尸身不同,他身形是虚的。
谢濋顺着他的视线张望过去,突然目光一凝,他焦尸一样的手伸进芥子中,捞出一大把灵石。灵石碎在他掌心,变成一道符咒飞了出去,地上丈余厚的积雪一下被打飞,“砰”一声巨响,地面上那大镜子的边缘露了出来。
“铭文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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