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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处一室
卧室里,吴之遥站上梯子,仰头检查灯座,若邻在下方为他扶着,用手机电筒照明。空间狭小,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量,以及那熟悉的雪松香气息。
就在他换上新灯泡,准备拧最後一颗螺丝的时候,一阵邪风毫无预兆地灌入,“砰!”一声巨响,卧室门被狠狠摔上,紧接着是锁舌无情滑入锁孔的丶清脆而决绝的“咔嗒”声。
世界瞬间安静。两人动作同时一顿。
若邻松开手,快步走到卧室门口,拧动门把手——纹丝不动。
“门好像被反锁了。”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,又再次用力试了试,“这锁是不是坏了?”
吴之遥从椅子上下来,检查了一下门锁,是老式弹子锁,内部反锁後确实无法打开。
“有备用钥匙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打电话叫开锁公司吧。”
吴之遥的手机放在客厅,若邻立刻在自己手机上查找并联系了附近的开锁师傅。对方承诺一个小时到达。
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。卧室空间不大,连着衣帽间和浴室。吴之遥体内的那股因“补汤”而起的燥热尚未完全平息,又因为被困在这狭小空间里与若邻独处,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焦躁和尴尬。他尽量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,与床保持距离。
静谧中,客厅外不时传来他的手机铃声和信息提示音。若邻问要不要用她的手机给奶奶和舅妈打电话,避免她们担心。他摇摇头。
“都是工作信息,明天处理就行。”然後他又补了一个善意的谎言:“本来我今晚要加班,下午已经跟你奶奶她们说过了。”
若邻也明白,如果舅舅用她的手机,实在不合时宜。并且,也不可能将他们现在的处境说清楚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。一个半小时过去,开锁师傅仍没有出现。若邻再次打电话询问,得到的答复是师傅在路上开车与人发生了剐蹭,正在处理交通事故,今晚无法过来了,只能明天一早再派人来。
这下,两人是真的被困住了。
吴之遥觉得身体里仿佛点燃了一把火,从胃部开始灼烧,迅速蔓延至每一处血管。是晚饭时母亲强逼他喝下那碗“十全大补汤”的後遗症吗?他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,喉咙发干,连衬衫的领口都变成令人难以忍受的束缚。
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,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,最终停在窗边,猛地推开窗户,让初冬寒凉的夜风涌入。
“舅舅,你不舒服?”若邻敏锐地察觉到他异样的焦躁。
“没有,只是有点热。”他深吸一口凉气。
“可是你这样吹冷风会感冒的。”
下一秒,一抹柔若无骨的凉意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他的额头——是若邻的手背。
“你在发烧!”她惊呼,他皮肤的滚烫温度让她心惊,“还在出冷汗。”
吴之遥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後退一步,拉开距离:“没事,过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“不对,”若邻凝视着他,“你的声音嘶哑,听起来就是感冒的症状。可惜房里没有体温计。”
“吹吹风就行了。”他捏了捏嗓子,转身还想面向窗口。
可若邻的动作更快。她轻盈地踏上飘窗,瞬间与他处在同一高度,面对面。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和写满担忧的脸庞。
“奶奶说过一个很准的土方法:用眼睑试温。如果额头比眼睑烫,那就是真的发烧了。”
话音未落,她已伸出双手,捧住了他的後脑勺。
微凉丶柔软的眼睑,像一片轻盈的雪花,贴上了他灼烧的额头。
时间,在这一刻禁止。蒲公英的绒球被风抚过,优雅地飘扬而起,又在枝繁叶茂的丛林,梦幻般地栖息。
吴之遥感觉思维忽然紊乱,呼吸开始不畅。她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,带着清甜的香气,拂过他的鼻翼丶唇畔。她那柔软的唇瓣在极近的距离,几乎丶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皮肤……体内那股压抑的燥热,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库,轰然炸裂,奔腾咆哮着冲刷他的理智与灵魂。额头的冷汗大颗滚落,这几秒钟,漫长得如同永恒的酷刑。
“你真的在发烧,很烫,估计有39度以上。”若邻松开手,语气笃定,带着更深的忧虑。
吴之遥略带狼狈地挣脱,猛地转过身,背部肌肉紧绷,双手死死攥住窗沿。他需要深呼吸,才能压下喉咙里翻滚的陌生悸动。他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麽,耳中只有自己如擂鼓般狂野的心跳声。
“你把外套脱了吧,发烧了不能捂着。”
“不用!”他的拒绝近乎粗鲁,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。他怎麽能脱?此刻,那件挺括修长的外套,是他掩饰身体尴尬反应的唯一屏障。
“我……借用一下浴室。”他终于找到一个逃离的借口,几乎是落荒而逃,闪身进入浴室,“咔”一声反锁了门。
冰冷的自来水倾泻而下,他直接凑上去,任由刺骨的寒流冲刷脸颊以及不断起伏的胸膛。灼热的皮肤溅起冰凉的水花,他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,大口喘息。
冷水能浇熄皮肤的火焰,却无法平息在他血管里疯狂奔涌丶在他小腹凝聚燃烧的邪火。那碗汤或许是导火索,但引燃的,分明是刚才那瞬间——邻邻贴近的体温与交缠的呼吸!
她明明是他的外甥女,他一直把她当小孩子。为什麽会有这种异样的感觉?
半小时後,当冷水几乎带走了他所有力气,也成功引来了真实的寒意,他才勉强整理好自己,打开浴室门。
然而,刚踏出一步,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不由分说地袭来。天旋地转,他踉跄一下,险些栽倒。
“舅舅!”一直守在门外的若邻惊呼上前,一把扶住他滚烫的身体,“你怎麽了?天啊,你更烫了!”
这下,他真的感冒了!
毕竟是冬天,即使房里的暖气够热,但冷水浇这麽半天,任凭谁也受不住!
她吃力地搀扶着他走向床边,让他躺下。手忙脚乱地想要找药,却想起卧室并无备用药。焦急之下,她再次返回浴室,用温水浸湿毛巾,然後回到床边,小心翼翼地在他滚烫的额头丶手肘丶手心处不断擦拭。
“只能做物理降温了。”月光如水,温柔地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。吴之遥在昏沉与寒冷的交织中费力地睁开眼,模糊的视线里,是她清晰而关切的身影。
在她沁凉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,他混沌的脑海中划过一丝绝望的明悟——
也许,真的……不全是因为那碗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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