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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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 章（第1页）

第8章

早朝上，周祈政对徐有年夸赞了一番，并准了吏部的官员任命。散朝後，他回到乾清宫，林恩领着卫国公府的太监来到了殿内。

“长公主早饭吃了一小碗冰糖燕窝粥，半块枣泥山药糕。早膳後喝了药，便躺着歇息了。”

看来昨天他的话她听进去了。现在对她，来硬的比软的更管用。不过这样一来，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怕是要一落千丈了……

算了，只要她不折腾自己，其他的都无所谓了。

云弗躺在床榻上，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。周祈政的心思昭然若揭，那麽半年前他抱着她亲她的那一下也一定不是因为酒後神思混乱了。他到底什麽时候对她起的这种心思？

云弗小时候住在坤宁宫，是整个宫里最小的孩子。跟云弗年纪最相近的周静安比她大三岁，与比云弗大六岁的周祈璋一母同胞，二人生母郑贵妃深得康乐帝喜爱，徐皇後不喜，嬷嬷丶宫女也就很少带着云弗去郑贵妃的永寿宫附近玩。

剩下的就是比云弗大五岁的周祈政和大八岁的周静福。

周祈政的生母是翊坤宫的德妃，她只有周祈政一个儿子，对云弗很是喜爱。平日里经常做些手帕丶衣裳丶布娃娃之类的给云弗。

周静福是徐皇後的亲生女儿。云弗七八岁时，周静福就到了议婚的年纪。那段日子，徐皇後忙着周静福的婚事，顾不太上云弗，便把她托付给了德妃。

云弗喜欢德妃，又因坤宁宫和翊坤宫离得近，她小时候便经常去翊坤宫玩。因而，得知要在翊坤宫住些时日後，她拿着德妃给她做的小老虎跑着就去了。也就是在那段时间，云弗和周祈政亲近了起来。

七八岁正是喜欢和同伴一起玩的年纪，周祈政放学後云弗便跟在他後面，他做师傅留的功课她就在一旁托着肉嘟嘟的脸看着，不吵不闹。周祈政功课完成後，德妃便会让他领着云弗出去玩一会儿。云弗便会高高兴兴地跟在周祈政身後，随着他带自己做什麽都好。两人有时候放风筝，有时候蹴鞠，有时候就在御花园赏花散步。

周祈政本来对云弗不甚喜爱，他之前觉得这个外姓的妹妹夺走了自己母亲的爱。但是，随着与云弗待在一起的日子渐长，他习惯了跟在自己身後丶经常笑的小人儿。他很早就知道，皇子之间是没有纯粹的兄弟之情的，也见惯了宫中之人趋炎附势丶见风使舵。父皇宠爱郑贵妃，偏爱周祈璋，下面的人便对永寿宫阿谀逢迎丶巴结奉承，有什麽东西都先紧着永寿宫，甚至坤宁宫都排到了後头。他们翊坤宫就更是往後了。

云弗不同，她不是皇帝的孩子，不懂什麽是权势，对人没有防备心，只有小孩子的天真。跟她在一起，他不用顾惮什麽，也不用猜忌什麽，甚至不用做什麽，她也会跟在他後面“三哥哥”“三哥哥”的叫。

母亲丶他和云弗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，母亲总是给他和云弗夹菜，每到这时候云弗总会柔柔地说“多谢姨妃，姨妃对阿弗最好了”“阿弗喜欢姨妃”之类的话。母亲听见了便会笑着说，“姨妃也喜欢小阿弗，多吃点，快长大”。

因着云弗，他也学会了对母亲表露自己的情感，在宫里只有三个人的时候会跟着云弗说“母亲最好”，会和云弗一左一右坐在母亲两侧看着她做衣裳给他和云弗。

那时候，他教云弗写字丶背诗。云弗不喜欢临摹名人字帖，只临摹他的字。为此，他特意写了几张字给她临摹。她也不喜欢女官教她读的《女则》《烈女传》《内训》之类的书，总是跟着他看他读的书，或者跟着母亲读诗词。

他还陪云弗去过几次卫国公府。云弗身体里流着武将的血，他跟着卫国公练剑，云弗便会在一旁拿着卫国公给她雕刻的小木剑在一旁跟着比划。

时光荏苒，一过三年。云弗的小木剑换成了他送的月与剑，当初那个跟着比划的小女孩已经能舞一套简单的剑器舞。他满了十六岁，已被应允参与朝政。官场的尔虞我诈，虚与委蛇，让人厌恶。什麽和光同尘，不过是党同伐异。所谓为国为民，也只是为满足一己私欲。这种现实，让人绝望。比起朝堂，他更喜欢待在卫国公府和云将军学兵法，看云弗舞剑。

但是，作为皇子，有些事情是他想躲也躲不过去的。

康乐二十年六月，北方鞑靼来犯，周祈政自告奋勇跟随卫国公出征。云弗好几天没怎麽睡，和德妃学着绣了两个平安符给了他和卫国公。

康乐二十一年二月，周祈政与卫国公大胜鞑靼，班师回朝。

康乐二十二年六月，德妃薨逝；八月，云弗搬回卫国公府；九月，康乐帝感染风寒，半月不上朝；十月，康乐帝病情加重，国事交由内阁和司礼监；十二月，郑贵妃的哥哥——户部尚书郑籍被御史杨初业弹劾结党营私丶贪污纳贿，康乐帝宽之。

康乐二十三年二月，锦衣卫指挥使刘厥告发郑籍谋反，郑籍被下昭狱鞫讯，郑府被查抄，锦衣卫发现郑籍与周祈璋的密信，信中牵涉朝中衆多大臣；三月，郑籍狱词承认结党丶贪污之事，称郑贵妃丶周祈璋知康乐帝病不久已，欲为周祈璋继承大统做准备，故收买人心；四月，郑贵妃被降为妃，周祈璋被拘禁；六月，徐松等推举周祈政为太子；七月，卫国公薨逝；十月，周祈政与徐妙祯完婚。

康乐二十四年二月，康乐帝驾崩，郑妃殉葬。

四年时间，他从皇子到太子，再到皇上。他并不是父皇心中的太子人选，但是徐家看中了他，比起周祈璋，他无依无靠，扶他上位，徐家才能独揽大权。事实也确实如此，徐太後和自己的侄女执掌後宫，徐松执掌前朝，徐家成了天下第一家。而他坐上了万人之上的宝座。

他不喜欢徐妙祯，从小就不喜欢。徐妙祯生来就趾高气扬，明明云弗是公主，她却对她呼来喝去。成了皇後之後，她仗着徐松和徐太後，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，有时见他也不行礼。徐妙祯是权力的信徒，谁拥有权力她就仰慕谁。

谁又不是呢？

权乃利也，不争弗占；权乃主也，不取弗安；权乃恃也，不依弗久。

这个道理，他早就明白了。但是，不谋万世者，不足谋一时；不谋全局者，不足谋一域。越是迫切，越要松缓；越是要争，越要不争；预先取之，必先予之。

在朝堂上有徐松，後宫有徐太後和徐妙祯，他要做的事每一件都要衡量，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要三思。母亲去世後，他已经没有亲人可诉，只有云弗这半个妹妹。

豆蔻年华，云弗已经懂了男女有别。卫国公去世後，她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府中渡过的。她自小长大的皇宫，姨妃已经去世了，姨母大部分时候和徐姐姐在一起，她不讨徐姐姐的喜，不想去多了讨嫌。至于三哥哥，他已经是天子了，而且她也大了，姨母和徐姐姐都说过不能像之前那样不懂规矩。她半懂不懂，却也再没叫过三哥哥。

云弗的疏远，让周祈政无可奈何，不过他总归是拿她当妹妹的。卫国公府的很多人都是他派去的，云弗的情况也会时不时传到他的耳边。在慈宁宫或者宫宴上看到她时，他都会问她几句。看她褪去稚嫩，出落得愈发美丽，他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的时间也长了些，比起徐妙祯那张和徐松六七分相似的脸，他更喜欢看云弗的脸。

云弗十六岁时，在徐太後的寿宴上被徐妙祯点名舞剑助兴。那天，云弗戴着九翟冠，着霞帔礼服，光艳动人。舞剑穿礼服显然是不合适的，他看着换了衣裳的云弗，拿着他送她的月与剑，走到衆人中央：

纤纤尺素腰，皎皎芙蓉面。一舞动四方，再舞君心乱。

他看着她的一提一落，一旋一转，一出一收，不觉失了神。

云弗一舞毕，他定了定回过神，下面的人都被云弗吸引，偌大的宫殿一时寂静无声。他笑着拊掌，衆人亦拊掌，云弗笑着看了他一眼，又看向徐太後，而後行剑礼退下。

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远去，中间注意到几个公侯伯爵家的公子眼睛直直盯着云弗，等人走出殿外还恋恋不舍等了一会儿才回过头。

十六岁，正是破瓜年纪。

他心里一阵烦躁。

云弗再回到宴会上时，不时有人的目光飘到她身上又移开，他冷眼看着那几个人，有的机灵的收敛了，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依然不时偷偷瞄一眼。

徐太後也察觉到了，笑说云弗大了，该议亲了。

他没说话，只笑了笑，胸中升起一团火，熊熊烧着。他端起酒一饮而尽，那把火烧得更旺了。那天晚上，他梦见了云弗，醒来後，被一阵虚幻的快感俘获，久久无法逃脱。

云弗的美貌自那晚之後名扬天下，不知谁形容其“动如九天玄女，静若月宫嫦娥。虚生姑射仙子，羞杀蕊珠宫女。”

没几天，徐太後就跟他提起云弗的婚事。他推给了礼部和司礼监，吕善长丶林恩和夏源都是一直跟着他的人，哪怕礼部那边过了，司礼监也是过不去的。

没几个月，徐太後薨逝。云弗失去了姨母後，又回到了他身边。他很少让她在宫宴上露面，而是直接让她来乾清宫，问她一些府里的事。慢慢地，她开始主动找他说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，或者求他做些什麽，有时候他故意拒绝，她就会像小时候一样抿着嘴唇作出一副可怜样，巴巴望着他，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心里像被羽毛拂过一样，痒痒的丶柔柔的。

半年前，西域进贡了一批葡萄酒，香甜醇厚。她嗜甜，他叫了她来品酒。

葡萄美酒月光杯，他看着她不觉喝多了些。云弗拿着酒杯到他身前向他敬酒，他看着她微红的脸和水盈盈的眸，无法自抑地搂住了她的腰，贴住了她的唇，去尝她嘴里残存的酒香。

云弗被吓着，直喊着“三哥哥”，他回了神松开人，她慌张逃走了。他摸着自己的唇，沉溺在那柔软的触感里，无法自抑。

他要得到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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