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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坦怨意（第1页）

坦怨意

庭院里，月华如水。

我站在石阶旁，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：“帝和，这究竟是怎麽回事？”他纹丝不动。

“我知道这绝非你本意，我不怪你。但你要告诉我实话！”

从那紫衣美人来後，帝和的性情就开始变得不稳定，总是眉目深锁丶心事重重。当时，我只想让给他时间准备，等待他给我一个答复；但如今看来，我已是等不起了。

“如是那沈鸢音以什麽事情威胁你，你告诉我，我们一起想办法，一起解决！”

“我们是夫妻，不是吗？是夫妻，就应该共患难，没有过不去的槛。”我突然想到阿骊对我说的这句话。走上前去，我握住他的手，那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着，心中一疼，猛地抱住他。却又只觉满怀的僵硬冰冷。

往日我若这样抱着帝和，他早已是胸口火热，呼吸浓重，要俯下身来亲我的耳垂了。而今日的他，却与石像毫无二致。

“不存在什麽威胁。”他用力推开我的双臂，俯下眼来，冷冷说道。

“什麽意思？”我望向他。

“我乃堂堂九天子，她一个柔弱仙子，凭什麽威胁我？”他眯起眼睛，寒光四射。

我胸口一紧。是啊，她能凭什麽威胁他？在凡界相濡以沫的平静日子，都令我忽略了，他可不仅仅是什麽人间初景王——更是仙界天帝九子帝和。能有什麽，可以威胁得了他呢？

纵使贬谪下界，他依然是至尊至贵；连天帝都对他格外恩宠，破例留了他仙界记忆。还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呢？这几日来，那沈鸢音对他的态度，也很是恭敬谄媚；一口一个“九天子”，从来不曾直呼其名。

看见我恍惚的表情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：“她让我很是快乐。”

她？

是谁？谁让你快乐？！我的心在呐喊，喉咙却被封缄。

“她的出现，让我重新回想起在天宫的日子，那般逍遥自在，那般无忧无虑。”帝和望向夜空，若有所思地轻轻说道，“那时，我是九天子，她是美佳人，我二人曾云中舞剑，雾里驰龙，何等潇洒无忧。”这声音似清风拂柳，勾勒出悠远美好的记忆。

那画面仿佛浮现在我眼前——云间紫衣银发的年轻美人，和那个，认识我之前的英俊明朗少年。

我的心顿时爬满了蜘蛛网般细小的裂缝。

“一切都很美好。”他不再看向天空，而是突然转向我，暴怒地说道：“要不是因为认识你，被你迷惑丶受你欺瞒，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！”那声音陡然转做凛冽寒风，扑面而来，刮痛我的脸颊。

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，那眼神中居然满是恨意。

“要不是因为你！我怎可能被冲昏头脑，铸下大错，失心贬谪下界？导致现在犹如丧家之犬？！”他怒吼着，声音里满是不甘与酸涩。

我的心微微颤抖起来：可是，他在人界的日子，并非那样悲惨，不是吗？

“人界的生活，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！我怀念的，是那腾云驾雾，日行千里的日子！而不是现在——拖着一幅渐渐老去的臭皮囊，过着卑贱无能如蝼蚁般的生活！”他咬牙切，双拳紧握。

腾云驾雾，日行千里？我当然记得，那日在扶桑阁前，他抱着我，为此而伤痛自卑。原来，他竟是这般在意？这般痛恨自己在人界的无能？

“可……可你说，你与她，是孽缘？”我干涩地问道。

谁知这一问，令他愈加狂躁——“因为你！都是因为你，我才负了她！你就是这个‘孽’字的罪魁祸首！她令我快乐，而你只能令我痛苦！”那双瞪着我的眼眸在月色下显得可怖，我不自觉向後退了一步。

原来他近日来的反常和心事重重，竟是为此？因为她的再次出现，他开始反悔，後悔选择了我？

“可你明明是很爱我的，不是吗？”我不相信！他曾经对我那样宠溺，放佛我就是他手心唯一的宝贝。我的鼻子开始发酸。

“对，我不否认。”他低沉道——

“但那是以前。以前我很愚蠢，蠢到以为自己为能为你放弃所有。”

“而我却发现，你不过是一个对我充满戒备，从未真心相信过我的人！你心思深沉，精于算计，毫无信任可言！”他背过身去，不再看我，声音竟是那般绝望。

心上细密的裂缝延长开裂，瞬间爆炸开去，碎成千瓣万瓣。

“现在，我终于懂了。你，不值得我爱。”

我跌坐在地。

“我说过，对于不信任我的人，没什麽好多说的。”

朝着美人所在的房间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：“天色已晚，你便自己回吧。”

仰望着一轮明月，我坐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，全身颤抖地笑了起来，笑着笑着，居然尝到了眼泪的苦咸。

那日初雪宴饮，我给他夹菜，他说“夫人真好”。

那日扶桑阁里，我识破了骗术，他说“我爱你现在这个样子”。

那日大殿上，他说“你从未曾信任过我”。

今夜院里，他说“你心思深沉，精于算计，不值得我爱”。

……

何其讽刺？何其无奈！

朦胧间，我看着那房里的烛光摇曳，两个人的剪影却都没有出现在窗间，看来是已入了内间……那里，曾予我无限春光旖旎；现在，却住着帝和，与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子。

见我长时间未归，弄声和晓音前来寻我。

“娘娘！”

“娘娘怎麽跪在地上？娘娘快起来！”

“哎呀，娘娘流血了！”

在她们的惊呼声中，我麻木地向地上看去——月辉下，青石板上果然有许多星星点点的血痕。我再擡起手臂——原来是刚才跌坐时被地砖给划破了。只是没想到，这麽小的伤口，居然也能流出这麽多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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