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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恩情灭（第1页）

恩情灭
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
帝和对栖陆山下屠山之令的那天，窗外刮起了凛冽的北风，夹着细碎的雪花，飘落在房间里，斑斑点点，犹如泪痕。他特意亲自将战书带给了我一份。那锦帛自窗口扔下来的时候，我正好抠掉了背上最後一块痂壳，不小心划伤了新肉，指甲沾了点血腥味。

此前，辛青又来过好几次，带来各种我不认识的仙人，其中有个脸色阴沉的老头，仪态不凡，不怒自威，看上去应是很厉害，却连他都是无可奈何，望着塔长叹一口气，最後佛袖而去……

我绝望地困在这塔中，思绪本已是麻木了。而如今，读着这战书上曾经熟悉的刚劲字迹，那墨水似乎挣脱了锦帛，张牙舞爪地向咽喉扼来，令我顿时惊醒！我向窗外望去，却只捕捉到转瞬即逝的白色衣角。冲着那已消失不见的人影，我撕心裂肺地咆哮着，将满腔的恨意倾泻而出！

“我恨你！我恨你！生生世世，永生永世！”我在塔里对他嘶吼着，眼泪滚滚而落。

他曾承诺过，他会永远保护我。

他曾答应过，他永远不会伤害我。

而如今，他却是真的要屠山了。一切的一切，都化成泡影，汇成逆流，向承诺的反方向奔涌着，一如当年混沌倾天的洪水，毁灭冲散了所有。那时他负了我，实属不知情，而当今他再次负了我。终究是有心，有意。

真的如同辛青当年告诫我的那样——他心中看不起神仙以外的族类！要将我们赶尽杀绝！

“生而不同的”，”他们的存在，本身就是个错误”……那冷酷的声音在我耳畔回荡着，化为最可怕的梦魇，没日没夜地折磨着我，直到战役真正打响的那一天。

出战当天，他又来了，身着雪白的战袍，腰间配着剑。

我跪坐在窗口，擡眼看向他，脸上毫无表情。

他也看着我，没有说话。一袭白袍将那双的眸子衬得更加黑浓，让人窥探不透。

许久许久，他深深望了我一眼，就欲转身离去——

“咚！”“咚！”“咚！”

突然，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，我感到塔身似乎在微微晃动，不由看向他——却只见他表情惊变，正擡首望着高处，那已是无甚血色的脸变得如死人般惨白！我心里不安，拼劲全力将头伸出窗外，努力仰首向上看去——是多日不见的雀儿！

“咚！”“咚！”“咚！”一下接着一下，雀儿猛烈地用自己的身躯撞击着这锁仙塔！发出悲哀的啼鸣。

那娇小的躯体早已是血迹斑斑，将金光灿烂的羽毛染红，落下纷纷折断的鸟羽……

我的心跳几乎停滞了——

“帝和，求求你！求求你！”冷漠的假面瞬间破裂，我的情绪崩溃决堤。

“求求你！他是想救我出去！”

“打开门！让我出去，不要让他再撞了！”

“不要让他再撞了！”

我爬在地上，哭嚎着，模糊里已是看不清眼前的一切。

“雀儿！雀儿！听娘的话！不要再撞了！”

“雀儿！”

“求求你！放我出去！”

更剧烈的撞击声传来，塔身微微摇晃着。朦胧间，我看见面前的男人，他依然是巍然不动。

“他也是你的孩子啊！”我撕心裂肺地向他哭喊，只觉得肝肠寸断。

一下一下，撞击不断地持续着，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，只是声音渐渐弱了下去……

突然，塔身停止了晃动——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尖利哀啼後，传来什麽东西爆裂的声音！我惊惧地用力睁眼望去，只见雀儿小小的躯体在空中炸裂开来，化作漫天金红色的雨，四散缤纷落下，将一切照耀得光灿夺目——就像我第一次在扶桑边看到的日出……

“雀儿！”我长嚎一声，近乎晕倒在地。

灵神俱灭。

我的雀儿，我的孩子，再也没有了，我的孩子……

这是最後的致命崩溃的一击！我可以清晰地感到，我是那样地恨他入骨！

“杀了你……我要杀了你！”我双目赤烫地瞪着窗外，嘶声道：“你死！我要让你死！！”用力捶打着砖墙，什麽东西烈火般焚烧着我的五脏六腑。

穿着雪白战袍背影怔了一下，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去……

一阵剧烈滚烫的颤抖後，什麽埋藏在我体内已久的东西激狂地翻涌上来——“哇！”一口血冲破咽喉，我跪坐在地干呕了起来，颗颗血珠子砸在地上，发出“滋滋”的声音，升起甜腥味的黑烟，似乎能把地面的砖烫出窟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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