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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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殷番外 2（第1页）

沉殷番外2

诡仙猛地惊醒。房内一片漆黑。阳都的清晨尚未到来，景阡宫肃穆而静谧。

他不自觉地伸手摸向胸口的折扇，指尖触碰到扇柄的瞬间，因噩梦而惊跳的心方才平稳下来。这个梦，究竟是梦了有多少年了？

他叫沉殷，这是师傅给他起的名字。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生得什麽模样，只知道他的生日，也是母亲的忌日。他生而华发，被父亲看作不详之物，抛弃在离殷坡上。那日，师傅正好来此采撷拂夕花入药，在火红的花丛间发现了雪白的他。已探到他的不详之骨，师傅却仍是将他领入了沉门。因为，越是不详的仙骨，越是修炼沉门逆术的天资。

他本就生得娇媚妖娆，而修习沉门诡术，更是令他的模样愈加阴柔，连声音都变作尖细的女声。身边的人，开始纷纷唤他做“怪物”。

师傅对他，无所谓好坏。除了严厉地监视教导他每日的修炼，对于所有其他，从来不曾有过片刻的关心。师傅的冷漠和他人的羞辱，令他麻木。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，他道行渐满，心却是渐渐空了。直到那日，他遇见了她——

她是一缕光，温暖地照亮了他冰冷已久的心房。哪怕只有一日的相处，她的存在也让他觉得空虚的灵魂竟又渐渐充盈起来。她的眼神，是那样明亮；她的红唇，是那样娇艳；她的小手，是那样温暖；他的瑶瑶，令三界失色……然而，这短暂的幸福後，便是无尽的绝望。

那日从树林出来之後，他没再去找她——他食言了，他失约了。

他理解赤帝的怒火；自己生而不详，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与灾祸。与他朝夕相处的师傅，最後走火入魔，骨肉化血而亡。至此，沉门仅馀他一人。但是这沉门，本来也就只能有一个掌柜，执掌沉门典当，典天地万物所不能典，当三界九地所不能当。

多年的勤苦修炼，令他的异法诡术已是登峰造极，与他私下生意的商客络绎不绝。而他也始终记挂着她。不能再出现在她身边，却可以时时留意她的消息。听说她已出落成美丽的少女，却有着更加令人生畏的火爆脾气。这在他听起来，只觉得是那样可爱，令他充斥着阴暗交易的枯燥生活里，多了一丝清风与明媚。

後来，他听说她已许配给天九子帝和为妻。百味杂陈，心中悲凉，却仍是替她开心。那帝和他也是有所耳闻，生为太阳神女与天帝的儿子，为人骁勇善战，光明磊落，刚大破混沌凯旋而归；不像他一般，只能茍且地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。他酸楚地为她高兴着。至少，从此她可以一生平顺无忧了。

那日下午，来典当的客人正在厅里闲聊，他回房取账簿出来，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。

“哎，你知不知道？今日午时，那赤帝之女瑶姬竟是跳崖了！”

“老哥，这你可不敢瞎说！”

“这哪能胡说啊！我二妹呀，就在那庆晨宫当差，眼睁睁地看着那九天子突然发疯，把瑶姬逼得跳下窗，坠入天洲崖！我妹胆小，这回可把她吓得不轻！刚才出门前，她赶飞着回来跟我说的，眼睛都哭肿了！现在她嫂子正安慰着呢。”

“竟然还有这种事？！我看那九天子近来一直疯疯癫癫，却没想到他连这都做的出来？”

“是啊，可惜了！你想想那天洲崖，这样掉下去，凭他多尊贵的仙根，不都得是死得透透的了？”

他手中的账簿“啪”地摔在了地上。

闻者扭头：“哟，沉掌柜，您出来了。”……“哎！沉掌柜，您去哪儿？这买卖还没谈完呢！”

烈风吹痛他的脸，吹散了原是精心呵护一丝不乱的发——他朝着天宫大殿的方向飞驰而去。

曾经他被这样警告：他的出现，会给她带来不幸；所以他忍痛离开了，然而就算他离开了，她却仍是遭到了不幸！

他跪落在天帝面前，哭着恳求王座上的人赐瑶瑶一命。这渺渺天地间，除了天帝，没有第二人能令仙子起死回生。然而无论他怎样哀求，天帝就是不允，留瑶姬一命会损他过多修为，但却答应定将那逆子帝和打入凡间，坠入六道轮回。

只是如此，他怎会甘心！

动用所有的线索，他查到了九天子帝和与那混沌妖女的私情。这令他狂怒！这二人竟是如此自私！他们行茍且之事，与瑶瑶何关？是帝和他自己亲手杀死了混沌妖女，他的瑶瑶又何辜？凭什麽因为这二人的私情，就要害她命丧天洲崖？！

他们都该死！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，都该死！那日里，他砸碎了沉门所有里能砸碎的东西。

但是，狂怒并没有占据他精明缜密的头脑，作为沉门掌柜，他的心思如海。

死，毕竟还是太便宜他们了。嘴角浮起一抹阴冷的微笑。

他已借着诡术查明，那妖女或许尚在凡界。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，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，便能令他一箭双雕。

他首先去天狱中找到帝和，与他做了一笔交易——用他的仙命，换十世记忆轮转——四十九劫未满，仙魂神魄便收入沉门。他料定那妖女的出现，会坏了帝和的战劫，一如她在仙界这一年所做到的一样，如此，帝和的仙命便是他囊中之物。再则，哪怕他真的不幸失算，妖女已是死在混沌倾天一役，能令那九天子因爱不得，留着记忆痛苦疯癫十世，也不失为一场好买卖。

接着，他便耐心等待着天帝老头的到来。不出所料，洞察到命盘的更改，天帝前来寻他。看到儿子与沉门立下的契约後，悲伤的老父亲涕泪纵横。纵使权利地位再尊耀无上，契约一旦自愿立下，便无法强行更改。于是，他与天帝也谈成了一笔买卖。天帝要的是以情劫换战劫，而他向天帝索要的当物，便是瑶瑶的命。并且这一当，只能是死当，再也无法赎回。为了儿子，天帝老头只能含泪答应，赐还了瑶瑶仙体之身，令她享人界神女之尊。

拿到天帝的契约书後，他大笑起来，如此淋漓尽致，如此酣畅痛快！哪怕他依然不能出现在她身边，哪怕她甚至早已忘记他的存在，哪怕她放纵自己与人类男子欢好，只要她还在，他就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和希望。

这桩他所谓的“大买卖”，可是比那愚蠢的九天子想象中的，要大得多。

得知蠢人与小妖女重逢後，他本想下界来好好看一场戏；然而令他没有预料到的是，为了保住混沌小妖女的命，那蠢人竟是如此疯狂地孤注一掷，邀请自己也加入到这场戏中。这令他心中震撼，却也颇为兴奋。能见到这两个人互相折磨，于他来说是莫大的乐趣。他好似嗜血的野兽闻嗅到猎物的伤口，只期待绽放一场更为盛大的凄哀和绝望。

晨辉初照，他披衣起身，伫立窗前，望向那巫山的方向——“瑶瑶你看，这场戏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。”说罢，美人轻轻吻了吻手中的折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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