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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顾炀能听到从屋内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,顾炀立刻迈起小短腿飞了进去。
一楼大厅内,樊母边尖叫边向外扔东西,瓷器、花瓶、烟灰缸,手边有什么都要扔出去。
在她扔的方向,站着已经大约十三四岁的樊渊,只是身形异常的消瘦。
樊父冲过来将樊母拢进怀里,樊母手边又一个烟灰缸扔出去,砸在了樊渊的肩膀上,樊渊闷哼一声,倒退了半步,可樊父和樊母的眼中都没有他。
樊母躲在樊父怀里尖叫:“魔鬼!魔鬼!滚开!快滚开!啊啊——”
樊父搂紧樊母,面上全是心疼,转头瞪向樊渊,怒斥:
“樊渊,你怎么从楼上下来了!你明明知道你母亲自幼体弱,因为你的事,她惊吓过度,已经好久没法安睡,精神状态一直不好,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!你先出去!出去啊!”
顾炀捏紧拳头,全身气到发抖,眼看着樊渊沉默着转身离开。
樊母依旧躲在樊父的怀里哭泣:
“我不想这样的!我一遍遍告诉自己,他是我儿子!他是我儿子!可是我一闭眼,就看到他拿着血淋淋的眼珠子质问我,问我为什么不去救他!威胁我要扣掉我的眼睛!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我会生出个这么可怕的东西来……”
樊父一连声的叹气,不停抱着怀里的樊母安慰。
顾炀追着樊渊出去,一走出大门,发现时空又变了,此时院外飘着细雪,大树的树冠已经光秃,盖了一层厚厚的雪。
樊渊背对着他站在光秃的大树前,抬头看着树冠。
顾炀立刻跑过去,飘到樊渊面前,此时的樊渊又长大了一些,已经有了些十八岁樊渊的影子。
樊渊看着头顶光秃的枝头,面上是顾炀不曾见过的悲伤。
那些悲伤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,黑眸中似乎有光亮闪过,是含在里面从未流下过的泪水。
别墅的大门被打开,樊父踉跄着走了过来,骂骂咧咧的走向樊渊。
顾炀亲眼看到,樊渊面上的悲伤一点点的消失,嘴角微微勾起,露出十八岁的樊渊面上惯有的礼貌微笑,转身面对向他走来的樊父。
樊父似乎喝多了,身上的西装凌乱,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樊渊的衣领,磕磕绊绊的抱怨:
“你知不知因为你,我背负了多少骂名?如果不是我当初的决定,樊家能站到现在的位置吗?那些人不敢明面说我,背地里却口口声声的骂我狠毒!抛弃亲子!凭什么这么说我?凭什么?成就大业怎么能没有点牺牲?况且、况且你不是活得好好地?不过是延缓了些救援时间……谁知道那些歹徒见钱眼开绑着你走了?为什么这些事都要怨在我身上?”
樊渊挂着完美的微笑轻轻推开樊父揪着他衣领的手,转而扶着樊父的手臂。
“父亲,您喝醉了,我扶您进屋。”
樊父使劲挥开樊渊的手,眯着眼仔细看樊渊的脸,脸上又突然露出扭曲的笑。
“你不愧是我的儿子,当初赶到现场,我都吓到了,樊渊,你够狠,那么小的年纪就能亲手扣下那些歹徒的眼珠子,你比我狠多了,不愧是我儿子……”
樊渊面上神情不变,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,他伸手微微用力按在樊父的肩膀上,半强硬的带着樊父进屋。
“父亲,您喝多了。”
顾炀留在原地,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痛哭出声,哭到呼吸断断续续,哭到注意不到周遭的一切。
细雪仍旧慢慢飘着,身后光秃的大树随风摇曳,似在悲鸣。
“顾炀?顾炀?醒醒!”
痛哭中的顾炀似乎听到了樊渊的声音,他睁开眼睛,看到了昏暗光线下的樊渊。
顾炀抽噎着坐起来,发现四周是熟悉的卧室,窗帘紧闭着,屋内只亮着一盏床头灯。
梦醒了。
可是梦醒了,悲痛依旧留在顾炀的身体内,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。
顾炀站起来,小小一只,边哭边踉跄着扑到樊渊的怀里,把眼泪全都擦在樊渊的胸口,抽噎着、断断续续的说着:
“樊渊、樊渊……我发誓,我顾炀这一辈子,绝对、绝对不要离开你……绝对不要……”
樊渊搂着怀里的小顾炀,听到这话神情怔愣一刻。
他轻轻安抚着小顾炀的后背,一下又一下的帮顾炀顺气。
“为什么突然说这些?”
顾炀在樊渊的安抚下,渐渐停下哭泣,听到樊渊的问题,只是摇摇头,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樊渊的衣襟,用力到小手的指尖泛白也不肯松开。
“樊渊,我发誓,绝对、绝对不会离开你,永远、永远……”
樊渊垂下眼帘,看着小顾炀哭红的眼睛,抬起指尖,低头轻吻在自己的指尖,手腕一转,又将指尖印在了顾炀的唇上。
“我听到了,给你盖个章,顾炀,你可要说话算数。”
顾炀捧着樊渊的指尖使劲点头,小脑袋用力上下摇晃着,晃得自己脑袋都晕了。
樊渊搂着小顾炀重新躺进被子里,窗外不知何时如同顾炀的梦中一样,开始飘起了细雪,冬日里掉光树叶的大树安静的待在院子中央。
一阵风飘过,吹得大树光秃的枝丫晃动,枝丫晃动间,震掉了枝头覆盖着的雪,雪落下去,露出了枝头一点刚刚抽出新芽的翠绿。
凛冬终将过去。
顾炀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,眼睛都哭肿了,哼哼唧唧的趴在樊渊的手心里揉眼睛,被樊渊握住小手不让他乱揉。
不许揉眼睛,顾炀就抬手捋自己的头发,他头发长了好多,前面的刘海儿都盖住了眼睛。
趁着樊渊去做早饭的时候,顾炀翻出个小皮筋把额头前的刘海儿扎了个小揪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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