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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,冰冷,仿佛连骨头缝里都灌满了从地府吹来的阴风。
钱万金的妻子钱氏早已两眼一翻,吓得昏死过去,瘫软在儿子钱文才的怀里。
钱文才也好不到哪里去,他抱着母亲,牙关不住地打颤,出“咯咯”的声响,双腿抖得根本站不起来,整个人几乎要缩到桌子底下去。
堂屋正中,那个捧着账簿的青衫纸人,就那么安静地站着。
它没有五官,却让钱万金感觉自己从里到外,都被看得一清二楚。
恐惧在胸腔里翻滚,几乎要从喉咙里喷涌而出。
但一想到梦中那只神骏非凡的青色神鸟,一想到那句“天道亦有好生之德”,钱万金的心底,竟又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。
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面前的椅子,从瘫软的儿子身边站了起来。
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因为施粥而沾满污渍的廉价布衣,挺直了因为七日劳累而有些佝偻的腰背。
他对着那个没有五官的纸人,郑重无比地,深深鞠下了一躬。
“先祖之债,晚辈……今日在此了结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但每一个字,都说得清晰无比。
那纸人僵硬的头颅,似乎微微动了一下。
它缓缓抬起捧着账簿的双手,那本陈旧的线装书册,无风自动,书页“哗啦啦”地翻动起来。
每一页上,都似乎有无数扭曲的血色符文在游走,散着让人心胆俱裂的不祥气息。
最终,书页停了下来。
纸人将账簿往空中轻轻一抛。
那张写满了血色符文的页面,竟从账簿上脱离出来,化作一张薄薄的,散着幽幽寒光的契约,轻飘飘地,悬浮在了钱万金的面前。
上面的字迹,是用鲜血写就的一般,触目惊心。
借财运三十载,以三代子孙福缘为抵。
福缘不足,性命相偿。
在契约的最下方,是一个已经黑的血手印,和一个钱万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。
钱武德。
他的曾祖父。
钱万金看得真切,心中最后一丝侥幸,也随之破灭。
这与梦中神鸟所言,分毫不差。
一切,都是真的。
纸人动了。
它迈着僵硬的步子,一步一步,走到了钱万金的面前。
它缓缓地,抬起了那只同样是纸做的,干枯僵硬的手。
它的目标,不是钱万金的脖子,也不是他的心脏。
而是直直地,对准了他的天灵盖。
“爹!”
“不要啊!”
钱文才出一声绝望的嘶吼,他想冲上去,双腿却软得没有半分力气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冰冷的手,离父亲的头顶越来越近。
钱万金闭上了眼睛。
他没有反抗,也没有躲闪。
是生是死,全在今日。
屋顶之上,林羽将法力汇聚于双眼,青色的鸟瞳中,下方的景象清晰无比。
她看到,那纸人并非实体,而是由精纯至极的阴气与某种严苛的秩序法则所构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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