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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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4章 安抚与二十年（第1页）

带着满朝堂的喧嚣和那一肚子无处泄的邪火，嬴政步履生风地回到了寝殿。

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合上，隔绝了外界的纷扰，也稍稍压下了他眉宇间的雷霆之色。

然而，胸膛中那股因掣肘与短视而燃起的怒火，依旧灼烧得他心烦意乱。

他本以为殿内空无一人，正想独自静一静，却一眼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，趴在窗边的案几上，聚精会神地写画着什么。

温暖的日光透过窗棂，洒在燕丹略显单薄的肩背上，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，连那几缕不听话垂下的丝都染上了浅浅的金色。

这静谧而专注的画面，像一股清泉，悄然浇熄了嬴政心头的几分燥意。

他放轻脚步，走上前去，俯下身，双臂自然而然地从后方环住燕丹的腰，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颈窝，目光投向案几上铺开的帛巾。

“写什么呢？这般入神？”嬴政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沙哑，但已柔和了许多。

燕丹被他突然的靠近惊了一下，随即放松下来，侧过头，用脸颊蹭了蹭嬴政的鬓角，语气带着点神秘兮兮的雀跃：“在画一些……等阿政你将来统一天下之后，一定能排上大用场的好东西。”

嬴政凝神看去，只见洁白的帛巾上，画着些奇特的器具草图，旁边还标注着细密的文字，写着“树皮”、“麻头”、“破布”、“沤煮”、“捶捣”、“帘捞”等字样，还有些像是配比记录，如“楮皮七分，麻料三分，浆稠则厚，浆稀则薄”之类。

他看得似懂非懂，但“统一天下之后”这几个字，却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，恰好触动了他方才在朝堂上最郁结之处。

他没有追问这些奇怪符号和工序的具体含义，只是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，闷闷地开口，开始大吐苦水：“今日朝上，简直气煞寡人！”

他将赵国献上赵王偃头颅求和，以及朝中众多大臣，尤其是那些对新政和燕丹之事颇有微词的宗亲旧臣如何“引经据典”、“忧国忧民”地力主罢兵息战之事，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

越说，那股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，语气也越冷厉。

“一个个口口声声仁义道德，顾忌伤亡，惧怕合纵！仿佛寡人继续用兵，便是穷兵黩武的暴君！他们眼里，只有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得失，何曾有过寡人扫平六合、混一宇内的雄心？”嬴政越说越气，呼吸都急促起来，环着燕丹的手臂也无意识地收紧。

燕丹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话语中的愤懑，放下手中的笔，转过身来，正面迎向嬴政。

他伸出手指，轻轻抚上嬴政紧蹙的眉头，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，试图将那深刻的褶皱揉开。

“气大伤身，跟他们置什么气？”燕丹的声音软软的，带着安抚的意味，“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，朝堂之上，从来都是各有算计。”

“可是！”嬴政抓住燕丹的手，握在掌心，眼神锐利，“如此下去，步步受阻，处处掣肘，何年何月，寡人才能实现一统天下之宏愿？”

这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，尤其是在得到燕丹，知晓了某种“天命”之后，这种迫切感更是与日俱增。

燕丹看着他焦灼的模样，心中微叹。

他拉着嬴政走到一旁的坐榻坐下，亲手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他嘴边：“先喝口茶，顺顺气。”

嬴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，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他，似乎在寻求某种认同或解答。

燕丹沉吟片刻，决定透露一点“史实”来宽慰他，虽然这史实听起来可能并不那么令人愉快。

他斟酌着语气，缓缓道：“阿政，在我所知的那段历史里……你完成灭六国、一天下的宏愿时，是三十九岁。”

“噗——咳！咳咳！”嬴政一口茶水差点呛进气管，猛地咳嗽起来，俊脸都涨红了。

他好不容易顺过气，难以置信地瞪着燕丹，声音都拔高了些：“三十九岁？！寡人今年才二十！意思是……还要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，去跟那六个家伙纠缠？！”

这个时间跨度显然出了嬴政的心理预期，他想象中的统一之路，纵然不是一蹴而就，也应该是雷霆万钧，战决的。

燕丹无奈地笑了笑，拿起丝帕替他擦去唇角的水渍：“历史记载的是结果，可不会那么详细地告诉你，每一次战役中，是谁在勇往直前，谁又在……拖拖拉拉，阳奉阴违。”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。

嬴政闻言，脸色更沉，丧气道：“果然！寡人就说，按我大秦锐士之锋，若朝野一心，何须拖延近二十载？多半就是这些尸位素餐、只顾私利的蠹虫在拖后腿！”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，刚刚被茶水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复燃的迹象。

燕丹见他如此，知道单纯用历史时间线安慰效果不佳，反而可能加剧他对朝臣的不满。

他轻轻抚摸着嬴政的后背，帮他顺着气，决定换一个角度，说些更深层的东西来转移他的注意力，也让他对眼前的困境有更清醒的认知。

他思忖着，缓缓开口，声音平和而冷静：“阿政，你有没有想过，朝中那些大臣，为何要如此执着于在你决定对赵用兵的关键时刻，跳出来力主息兵？”

嬴政冷哼一声：“无非是惧怕战事延长，影响他们的利益，或是被山东五国可能的合纵吓破了胆！”

“这是一方面。”燕丹点头，随即话锋一转，目光变得深邃起来，“但更深层次的原因，或许在于，他们需要通过这种方式，来维持他们的‘存在感’和‘权力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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