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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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 理大纲的痛苦（第1页）

令狐蕃离一行人轻车快马回到千寻城，正好是将将傍晚的时分，考虑到留守在客栈里的人估计也没有吃晚饭，令狐蕃离一合计，便索性打包了餐食回到客栈落脚的地方。

而他们从神火山庄带回的东方孤月的笔记，也并未立刻在众人之间立刻引轩然大波，反而像一块沉甸甸的、吸音的黑绒布，将所有声响与情绪都压抑了下去。

它们静静地躺在桌上，每一页泛黄的纸张都仿佛重若千钧，散着陈旧墨迹与无形硝烟混合的气息。

令狐蕃离站在桌旁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笔记上“张家”二字那略显潦草的墨迹。他的目光沉静，从桌上依旧散着热气的餐食开始，逐一扫过围拢的同伴——桓城玉镜片后冷静的分析，洛姝眉宇间压抑的悲悯，叶听池苍白面容上的专注，熊澜郗的不忍，熊澜震和王墨如山岳般的沉默，以及…东方月初那自归来后便难以挥散的、与年龄不符的沉寂与迷茫。

没有急促的命令，没有激昂的动员。令狐蕃离的声音在压抑的空气中响起，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，清晰地划开了每个人接下来的道路：

“沧盐州的症结，在于盘根错节的利益。东方前辈的笔，已为我们标出了几处关键的脓疮。”

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“张家”之上，“金人凤死后，沧盐州势力最大的，便是掌控了大部分盐井的张家。沧盐州的命脉在盐和漕运，张家，是我们不能抛开的一环。城玉，由你主导。以‘南境药商洛家’的名义，去接触叶家吧。”

“他们是张家的白手套，专营见不得光的盐运和钱财洗白。知道他们的运作脉络，核心人物的脾性癖好，并想尽办法搭上他们的这条线，对我们很重要。”

桓城玉微微颔，并无多余言语，只是简洁应道：“明白。贪婪之鱼，需香饵与耐心的线。我会准备好‘诚意’，摸清他们的门槛。”

令狐蕃离的目光转向洛姝与叶听池，语调并未放柔，却似乎注入了一种不同的重量：

“洛姝姐，听池，我对你们另有安排。”

他清了清嗓子，随即继续说道，“按照道盟律例，道盟在各州主要城池都设有不同等级的分部，千寻城作为沧盐州都，设有道盟在沧盐州的总部。”

“我知道，道盟分部在此地早已经形同虚设，但我需要知道他们究竟‘虚’到何种程度？是彻底庸碌，还是已与某家势力暗通款曲？更重要的是，我想知道道盟内部到底是怎么管理道士的？这一点，对我们评估道盟会有很大帮助。”

说着，令狐蕃离他又看向一边的熊澜郗：“澜郗，洛姝姐和听池的安全，以及他们调查的顺畅，交由你保障。市井之间，你比我们更熟。若有宵小拦路，你知道该怎么做，但务必干净利落，不留后患。”

“总之一句话，澜郗，你办事，我放心。”

闻言，熊澜郗心中一震，然后随即抱拳，沉声道：“属下明白。”

最后，他的视线落在那一直低着头的东方月初身上。

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，仿佛想抓住什么，却又无力地松开。

令狐蕃离的语调依旧平稳，却似乎刻意放缓了半分：“月初，你留在据点。协助城玉整理所有往来信息的细枝末节，尤其是叶家那边可能传回的琐碎情报，另外……”

他指了指那叠沉重的笔记，“外祖父的这些心血，你再仔细研读一遍。重点关注可能与神火山庄旧部仍有香火情缘的、或是曾受外公恩惠的小势力线索，或许有我们初次翻阅时遗漏的蛛网马迹。”

任务清晰落下，如同棋盘上无声布下的棋子。没有欢呼，没有质疑，只有一种沉甸甸的、近乎窒息的使命感压在每个人肩头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，所有惊雷都蕴藏在这平静的口头布置之下。

棋已落子。

倘若可以，叶家是撕开利益铁幕的突破口，而民心的向背，将是最终颠覆一切的基石。

月初…你需要时间面对这真实的黑暗，也需要在具体的事务中找到自己必须站起来的理由。

令狐蕃离看着东方月初，心里默默地想。

众人领命，并未立刻散去，而是就着昏黄的油灯，俯身于笔记与简陋绘制的千寻城草图之上，开始了更低沉、更细致的讨论。

桓城玉，王墨，以及令狐蕃离低声交换着接触叶家的具体话术与底牌，洛姝和叶听池则规划着走访的路线与询问的侧重，洛姝甚至拿出纸笔开始拟定问题提纲；熊澜郗沉默地站在一旁，目光锐利地扫过草图上的街巷，与兄长构建着护卫与预警的方案。

东方月初也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外祖父的字迹上。

那些笔划，此刻却像一根根冰冷的针，刺穿着他以往对“冒险”的所有幻想。他看到外祖父对张家暴行的冰冷记录，对李家贪腐的犀利剖析，对难为无为的沉痛叹息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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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里行间，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面对庞大黑暗时的无力与不甘，以及那份直至最后都未曾熄灭的责任之火。

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，压抑得几乎无法呼吸。原来真相如此沉重，原来蕃离哥他们每日面对的，是这样的世界。

这一整日，小院的门扉紧闭，仿佛与外界隔绝。

院内没有喊杀声，没有法术的光焰，只有压低的交谈声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、以及偶尔响起的、令人心头沉的叹息。但无形的触角，已按照令狐蕃离的布置，悄然从这方寸之地延伸出去，探向千寻城腐烂的肌理。

桓城玉通过隐秘渠道，将“洛家”的拜帖与一份分量不轻的“见面礼”送入了叶家。洛姝、叶听池在熊澜郗如影子般的护卫下，如同水滴渗入干涸的土地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道盟分部的腐朽之中。熊澜震镇守院落，气息与院墙几乎融为一体。

而令狐蕃离则坐镇中央，如同蛛网中心的蜘蛛，不断接收、处理着各方反馈回来的细微信息流，在脑中将沧盐州的混乱版图一点点勾勒得更加清晰。

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，平静的表象下，是急涌动的暗流和对即将到来的碰撞的无声预备。

夜幕如约而至，将千寻城再次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晦暗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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