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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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晨光中的箭影与雪地上的狼藉(第1页)

后半夜的风比预想中烈,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哨岗棚的帆布上,像无数根细沙在刮,“哗啦”声裹着松枝的呼啸,在寂静的荒野里格外清晰。我和老周拎着温着姜枣汤的陶壶去换班时,隔着十来步远就看见篝火旁的身影——王彬半靠在棚柱上,把自己那件洗得灰的粗布外套轻轻披在张茜肩上,她缩在帆布下打了个小盹,头歪在他胳膊肘边,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肉干,肉干边缘结了层薄霜,显然是守夜时忘了啃完。

“轻点走,别吵醒她。”老周放轻脚步,靴底踩在积雪上几乎没出声,他把陶壶放在篝火边的石头上,壶底碰到石头出“嗒”的轻响,王彬立刻抬眼望过来,见是我们,才悄悄松了口气。他慢慢直起身,尽量不牵动肩膀,怕惊醒张茜,声音压得极柔:“醒醒,回去睡,天亮了我叫你看日出。”

张茜迷迷糊糊睁开眼,睫毛上还沾着点雪粒,她揉了揉眼睛,把外套往王彬身上递:“你穿着,我屋里有厚袄。”王彬没接,反而帮她把衣领拢了拢,指尖碰到她耳尖,凉得像冰:“我不冷,快回去,孩子说不定快醒了,秀莲一个人看不过来。”张茜这才点点头,起身时还不忘把陶壶往他那边推了推,小声叮嘱:“汤还热,记得喝。”

等他们的身影隐进木屋的阴影里,老周往篝火里添了根粗松枝,火星“噼啪”溅起,落在冻土上瞬间就灭了。他摸出腰间的烟袋,烟杆在手里转了个圈,刚要往火上凑,手指突然顿住——风里除了松枝的呼啸,还夹着一丝极轻的“叮铃”声,不是白天调试时风吹绳晃的慵懒轻响,是被猛地扯动的急促震颤,像根细针戳在耳朵里,一下接着一下。

“有动静!”我立刻抓起靠在棚边的长矛,矛杆上的木纹硌得手心紧。老周也瞬间摸出腰间的短刀,刀鞘“唰”地蹭过皮带,他压低声音:“东边陷阱区,听动静是有人碰了铃铛绳!”我们顺着声音往东边跑,雪没到脚踝,每一步都得用力拔腿,刚拐过那片矮松林,就看见雪地上躺着两个穿粗兽皮的人——一个被藤条套索缠住了右腿,套索勒得极紧,他正拼命往雪地里挣,腿肚子上的兽皮都被磨破了;另一个半趴在地上,左手撑着雪想爬起来,右腿却不敢用力,雪地里渗开一片深色的血,半截冰棱从他裤腿里露出来,显然是踩中了我们白天嵌的冰棱陷阱。

“是黑风寨的探子!”老周低喝一声,刚要往前冲,木屋方向突然传来“嗡”的弓弦震颤声——张茜举着弓箭站在木屋门口的台阶上,箭尖稳稳对准那两个探子,箭尾的羽毛还在晃,王彬和徐嘉紧随其后,王彬手里握着那把磨得亮的砍刀,刀面映着月光,泛着冷光;徐嘉则扛着长矛,脚步极快地往这边跑,靴底踩得积雪“咯吱”响。

被套索缠住的探子见我们人多,突然疯了似的去摸腰后的短刀,王彬三步就跨到他身边,靴底重重踩在他手腕上,“当啷”一声,短刀掉在雪地里,刀尖插进冻土半寸。“说,你们二当家让你们来干什么?”王彬的声音没一点温度,眼神冷得像旁边的冰棱,那探子咬着牙不吭声,腮帮子鼓得老高,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,落在雪地上晕开小圈。

另一个受伤的探子见同伴被制住,挣扎着往东边的树林爬,膝盖在雪地上磨出两道印子。张茜的弓始终没放下,见他要逃,手指一松,箭“嗖”地钉在他靴尖前半寸的雪地里,箭尾的羽毛还在颤,溅起的雪粒落在他裤腿上,吓得他瞬间僵住。“再动一步,这箭就钉在你腿上。”张茜的声音很稳,没一点抖,连徐嘉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——从前她拉弓都要犹豫半天,现在却连瞄准都不带慌的。

灰灰也从木屋方向跑过来,毛都炸起来,像团裹着雪的黑球,它绕到受伤探子身后,一口咬住他的衣摆,往后拽,疼得那探子“嗷”地叫出声。徐嘉蹲下身,翻了翻受伤探子的口袋,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,纸边都磨破了,上面用炭条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——是我们农场的布局,木屋、栅栏、哨岗棚都标得清清楚楚,西边和东边的陷阱区还画了红圈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藤条”“绳”两个字。

“看来是来摸清陷阱位置的,想下次带更多人来拆。”徐嘉把羊皮纸递给王彬,指尖点着红圈:“你看这标记,连咱们哨岗的换班时间都标了‘夜中换’,肯定是白天踩点时听见我们说话了。”王彬捏着羊皮纸,指节都泛白了,他抬头看向那两个探子,刚要开口,被踩着手腕的探子突然力,想撞向王彬的腰,灰灰反应极快,一口咬在他胳膊肘弯,尖牙陷进粗兽皮,疼得他惨叫一声,王彬皱了皱眉,手起刀落,刀背重重敲在他后脑勺上,那人眼睛一翻,立刻昏了过去。

“把受伤的捆起来,带回去问消息,这个昏的扔在陷阱边——让黑风寨的人看看,咱们不是好惹的。”王彬把砍刀别回腰间,弯腰解开套索,老周已经从怀里掏出备用的藤条,两人合力把昏过去的探子拖到陷阱旁的松树下,让他半靠在树干上,腿边还放着那把掉在地上的短刀。“这样既让他们知道人没被杀,也能吓住他们。”徐嘉解释道,张茜蹲在旁边,用雪擦了擦手上沾的血渍,小声说:“还是小心点,别让他醒了跑了。”王彬点点头,从腰后摸出个小绳结,拴在探子的脚踝上,另一端系在松树根上:“跑不了,这绳结越挣越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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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把受伤的探子捆在木屋旁的木桩上,木桩是之前搭栅栏时剩下的,够粗够结实,藤条绕着他的腰和胳膊缠了三圈,连手指都被捆住了。张茜去屋里拿草药,小雅端着温水跟在后面,她手里的陶碗还冒着热气,走到木桩旁时,手有点抖,水晃出来溅在雪地上,立刻结了层薄冰。“别怕,他动不了。”张茜拍了拍她的肩膀,把草药放在石头上,用陶碗里的温水把草药泡软,再放在嘴里嚼碎——草药里有止血的蒲公英和消炎的柴胡,是她前几天去山里采的,一直晾在屋檐下。

秀莲抱着孩子站在门口,孩子还没醒,小脸蛋埋在她怀里,秀莲小声对小雅说:“你去把晒在屋檐下的腌肉收进来,别让血渍溅到,晚上还得吃呢。”小雅点点头,快步往屋檐下走,灰灰跟在她身后,仰着头看她收肉,时不时用鼻子蹭蹭她的裤腿,等她弯腰拿肉串的时候,就叼起地上的绳头递过去,惹得小雅笑出声:“你还会帮忙呢?比某些人强多了。”

张茜把嚼碎的草药敷在探子受伤的腿上,草药带着点苦味,探子疼得龇牙咧嘴,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,却还是不肯说话。王彬蹲在他面前,手里把玩着那把短刀,刀背在手里转了个圈,反光扫过探子的脸,他眼皮明显抖了抖。“你不说也没关系,这荒山野岭的,晚上温度能降到零下,你腿上有伤,又没东西吃,冻死饿死都没人知道。”王彬的声音很平,却透着股让人怵的冷静,“但你要是说了,我们还能给你口热汤喝,等你腿不疼了,放你回去报信——你自己选。”

探子沉默了半天,嘴唇动了动,终于开口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二当家说……说你们农场有吃的有木屋,还有腌肉,想在下月初带三十多个人来抢,让我们先摸清陷阱的位置和岗哨换班的时间,还说……还说要是能偷偷放把火,就更好了。”徐嘉眼睛一亮,往前凑了凑:“三十多个人?你们有多少武器?除了刀,有弓箭吗?”“有……有十来把弓箭,还有两把斧头,是之前抢来的。”探子低着头,手指抠着雪地里的冰碴,指节都泛白了,“其他的……我就不知道了,我只是个小喽啰,二当家不跟我们说太多。”

王彬站起身,对徐嘉说:“把他放了,让他回去给二当家带话——想来抢可以,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,我们的陷阱不止这些,真来了,有来无回。”张茜有点担心,走到王彬身边,小声说:“放他回去,会不会让他们更嚣张?万一他们觉得我们不敢杀人,反而来得更早怎么办?”王彬摇摇头,伸手帮她拂掉肩上的雪粒:“我们现在只有六个人,真硬碰硬未必占优,放他回去一是让二当家知道我们有准备,不敢轻举妄动;二是能拖到下月,咱们还有十几天时间,能再补几道防线——总比现在就打起来强。”

徐嘉也附和:“王彬说得对,放他回去是缓兵之计,咱们趁这十几天多做准备,挖深沟、做弓箭、储粮食,等他们来的时候,咱们就能以逸待劳。”张茜这才点点头,帮着徐嘉解开探子身上的藤条,小雅端来一碗热肉汤,递到探子面前:“喝了再走,你腿上有伤,走路得用劲。”探子愣了愣,接过陶碗,低头大口喝起来,汤洒在他下巴上,他都没顾上擦。

等探子一瘸一拐地走了,我们立刻在木屋门口开会商量对策。老周蹲在雪地上,用树枝画着农场的轮廓:“我提议在农场周围挖一圈深沟,沟深两尺,宽一尺,里面嵌上冰棱,上面铺松树枝和雪,这样从外面看跟普通雪地没两样,踩进去就别想出来。”徐嘉点头:“我同意,另外咱们得多做几副弓箭,把剩下的鹿皮绳都缠上铁屑,铁屑是之前修木屋时剩下的,磨尖了缠在箭头上,杀伤力能大不少。”

张茜坐在旁边的石阶上,手里攥着根树枝,小声说:“我去山里采更多草药,除了止血消炎的,再找点能麻醉的曼陀罗,磨成粉涂在箭头上,万一射中他们,能让他们动不了。”小雅也举起手:“我帮秀莲晒更多腌肉,再把之前储存的红薯和土豆整理好,放在木屋最里面,就算他们来了,也抢不到粮食。”王彬看着大家,嘴角扬了扬:“还有北边的陡坡,他们大概率不会从那来,但也得防着,咱们在坡上埋点石头,用藤条拴着,万一有人上来,砍断藤条就能砸下去——多一道防线,就多一分胜算。”

商量完,天已经蒙蒙亮了,东边的天际泛起淡粉色的光,雪地上的反光也柔和了不少。我们没歇着,立刻分头干活:王彬、老周和我去东边挖深沟,徐嘉在木屋门口做弓箭,张茜去山里采草药,小雅和秀莲留在农场整理粮食和腌肉。

挖沟比想象中难,雪底下的土冻得硬邦邦的,铁锹下去只能凿出个小坑。老周手里的铁锹抡得飞快,雪和冻土一起被掀起来,落在旁边堆成小堆,他额头上的汗顺着胡茬往下滴,落在雪地上晕开小圈,却没喊一声累。“年轻时在矿上挖煤,比这还硬的土都挖过。”老周擦了擦汗,笑着说,“这点活不算啥。”王彬没说话,只是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递给老周:“戴上,别磨破手。”老周推辞:“你也得用,我皮糙肉厚的,没事。”两人推让了半天,最后还是老周戴上了手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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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蹲在沟边,把凿好的冰棱往沟里放,冰棱尖朝上,每隔半尺放一根,密密麻麻的,像一排小尖刀。张茜采草药回来时,路过东边的沟,还帮我们递了几捆松树枝:“我在山里看见几只野兔,下次咱们可以设个套,多抓点,既能吃肉,还能剥皮做手套。”王彬停下手里的活,抬头看向她:“山里雪厚,你别一个人去,下次我陪你一起。”张茜点点头,从口袋里摸出个野果子,递给他:“这个很甜,你尝尝。”

中午的太阳终于有点力气,照在雪地上,反射出晃眼的光,屋檐下的冰棱滴着水,“滴答滴答”落在地上的小水洼里,水洼里结着薄冰,滴进去就碎了。秀莲煮了肉汤,喊我们回去吃饭,大家坐在木屋门口的石阶上,捧着陶碗喝肉汤,肉汤里放了晒干的野菜,鲜得很。张茜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王彬:“你挖沟最累,多吃点。”王彬没推辞,反而把碗里的萝卜夹给她:“你喜欢吃这个,我不爱吃萝卜。”其实我知道,王彬不是不爱吃,是想让给张茜——上次煮萝卜汤,他还吃了两大碗。

下午,徐嘉的弓箭做好了,一共五副,箭头上都缠了铁屑,磨得亮。他拿着弓箭给我们演示,一箭射在松树上,箭头深深扎进树干里,只露出箭尾的羽毛。“这箭要是射中胳膊,能直接穿过去。”徐嘉得意地说,小雅凑过去,想试试拉弓,徐嘉赶紧教她:“胳膊别太僵,肩膀放松,瞄准的时候看箭尖,不是看靶心。”小雅试着拉了拉,弓弦勒得手指疼,徐嘉从口袋里掏出块布,裹在她手指上:“这样就不疼了,我刚学的时候,手指都磨破了,结了层茧子才好。”

傍晚的时候,深沟终于挖好了,松树枝铺在上面,盖了层新雪,看起来跟周围的雪地没两样,只有走近了才能看见沟边的细土。天边泛起橘红色的晚霞,把雪地染成淡红,灰灰蹲在沟边,好奇地用爪子扒拉着松树枝,被王彬制止了:“别扒,扒坏了就没用了。”灰灰立刻收回爪子,乖乖地蹲在旁边,仰着头看王彬。

秀莲把孩子哄睡了,坐在灯下缝补旧衣服,张茜坐在旁边帮她穿针,两人小声说话。“你说黑风寨的人真会来吗?”秀莲抬头看了看窗外,月光已经升起来了,照在雪地上像铺了层银。张茜手里拿着针线,想了想,小声说:“不管来不来,咱们准备好就不怕,有王彬和徐嘉在,还有周叔和小雅,咱们这么多人,总能守住——再说,咱们还有灰灰呢。”说到灰灰,它正好从外面进来,摇着尾巴走到张茜脚边,用头蹭她的腿,惹得两人都笑了。

晚上值岗的是徐嘉和小雅,两人走到哨岗棚时,徐嘉还特意拿了碗热汤:“晚上冷,咱们轮流喝,别冻着。”小雅点点头,坐在篝火旁,看着外面的月光,小声说:“徐嘉哥,你说咱们能守住这个家吗?”徐嘉喝了口汤,看向木屋的方向,那里亮着一盏油灯,是秀莲和张茜还没睡:“能,肯定能,咱们这么多人,又有陷阱又有弓箭,他们来多少都不怕——再说,这是咱们的家,咱们不守住,谁守?”

我躺在木屋的草铺上,能听见外面传来小雅的笑声,还有徐嘉教她拉弓的声音,心里突然很安稳。我摸了摸枕头边的短刀,是王彬给我的,他说:“晚上睡觉也得拿着,万一有动静,能及时反应。”其实我知道,有王彬他们守着,不会有动静,但还是把刀攥在手里——不是怕,是觉得安心。

窗外的月光更亮了,照在深沟上,雪反射着光,像一层银。我想起白天王彬说的话,他说咱们还有十几天时间,能再补几道防线,还说只要咱们在一起,就没有守不住的家园。我觉得他说得对,只要我们六个人,再加一只灰灰,心往一处想,劲往一处使,就算黑风寨的人真的来,我们也能把他们打回去。

等明年春天,雪化了,我们还能在农场里种庄稼,种上小麦和玉米,再养几只鸡,让这个荒野里的家,变得更热闹、更温暖。到时候,孩子也长大了,能跟着小雅一起跑,灰灰也能跟着我们去山里打猎,再也不用担心黑风寨的人来捣乱——只要我们在一起,就没有熬不过的冬天,没有守不住的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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