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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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霜晨寻菌迹与暖夜话冬藏（第1页）

雪是后半夜悄悄落下的。

小石头在睡梦中听见簌簌的声响，像春蚕啃食桑叶。待晨光透过窗纸，他赤脚跳下炕，扒着窗沿往外瞧——院子里的柴垛、菜畦、篱笆都覆上了薄薄一层雪，宛如刚出笼的馒头冒着热气。老松树的枝桠托着雪，偶尔不堪重负地抖落一片雪雾。

穿上袜子。张茜的声音从灶房传来。她正往瓷碗里装栗子，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。林笑在灶前翻动腊肉，油花溅起的声响伴着香气，让寒冷的早晨顿时有了烟火气。

小石头抱着小竹篮跑来时，张茜往篮里添了块烤红薯：路上吃。孩子的目光却早已飘向门外，王彬正背着竹篓站在雪地里，篓里的小铲子还沾着昨夜的雪屑。

冻菌最会藏。王彬替小石头系好棉帽，两人深一脚浅浅一脚往松林去。积雪没过脚踝，留下两串歪歪扭扭的脚印。林间的雪更厚些，偶有受惊的雀鸟振翅飞起，抖落枝头的雪团。

老松树下的雪地出奇地平整，几颗红山楂摆成个歪斜的圆圈。小石头刚把栗子倒在树洞前，一只灰松鼠便探出头来，黑亮的眼睛警惕地转动着。见是熟识的孩子，它轻盈地跃出树洞，叼起栗子却不急着离开，反而用蓬松的尾巴扫了扫小石头的手背。

王彬在松针覆盖的坡地上现了冻菌。这些顶着薄霜的褐色小伞，总是成对生长。他用竹铲小心地连根掘起，菌柄上还带着腐殖土的清香。再找几朵就够炖一锅了。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，在晨光中缓缓消散。

院里的劳作正酣。徐嘉和李伯在修缮被积雪压歪的篱笆，新削的木桩散着松香。李伯编织竹网的手法娴熟如弹琴，竹条在他指间上下翻飞。这冻菌长得厚实。徐嘉接过竹篓仔细端详，配上腊肉正好。

地窖里，越冬的储备井然有序。白菜垒成齐整的矮墙，萝卜挨个摆在草垫上，用粗布包裹的土豆堆在避光的角落。张茜举着油灯仔细检查，指尖在菜叶间轻轻拂过。这颗要尽快吃。她将一棵泛黄的白菜单独放在门边。小石头跟在她身后，把滚落的红薯重新码放整齐。

开春在院东头种菠菜。张茜擦擦额角的汗，再种些莴笋。孩子仰头听着，眼睛亮晶晶的，仿佛已经看见来年满园的翠绿。

日头偏西时，徐嘉和王彬从镇上归来。粗布摸起来厚实暖和，糖块在瓷罐里叮当作响。给您做件新棉袄。张茜对李伯说。老人坐在火盆旁编着鸡笼，笑呵呵地摇头：先紧着孩子们。

炖锅在灶上咕嘟作响时，暮色已笼罩院落。腊肉的咸香与冻菌的鲜味在空气中交融，干豆角在汤汁里渐渐舒展。小石头捧着陶碗，看热气在冷空气中结成白雾。饭后，徐嘉熬制的红薯糖在瓷盘里凝成琥珀色的块状，甜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。

众人围坐在火盆旁，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。李伯说起开春要编的新式竹篮，王彬计划着扩建鸡舍，徐嘉则在炭灰上画出新的菜畦布局。小石头靠在林笑膝头，睡意朦胧中听见大人们温和的交谈声，像远处溪流的潺潺水声。

夜更深时，细雪又起。雪花轻轻落在新修的篱笆上，落在菜畦的棚架上，落在屋檐下挂着的腊肉上。小石头在睡梦中摸了摸口袋里的山楂果，唇角泛起甜甜的弧度。

这个冬天，因着这些细碎的温暖，竟让人生出几分不舍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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