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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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餐桌上的波澜（第1页）

厨房的门帘被掀开，宋遥知端着最后一道清炒时蔬走出来，翠绿的菜叶在白瓷盘里泛着油光。他解下围裙的动作自然流畅，仿佛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很久。

餐桌已经被摆得满满当当——红烧鱼的酱汁还在微微冒泡，糖醋排骨散着诱人的焦香，金黄的蛋饺整齐地码成一圈。

快坐下吃饭吧。宋遥知笑着招呼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的向牧尘。那孩子依旧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积木的边缘，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餐桌上那盘糖醋排骨。

向奶奶拉着宋遥知坐在自己身边，眼眶还带着方才的红晕：你这孩子，手艺比你爸强多了。他年轻时连粥都煮不糊。

餐桌上的气氛看似热络，却暗流涌动。向牧晨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椅子，小手直接伸向糖醋排骨。张秀急忙拦住他，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柔：牧晨，等大家一起吃。

不嘛！我现在就要！向牧晨跺着脚，嘴巴撅得老高，小脸涨得通红。

向志学尴尬地看了眼宋遥知，低声呵斥：牧晨，听话！声音里却没什么威慑力。

就在这时，宋遥知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。他夹起最大的一块排骨，轻轻放在向牧尘碗里：来，尝尝表哥的手艺。

空气突然凝滞。张秀拿着筷子的手顿在半空，向志学的表情僵在脸上。就连向奶奶都愣了一下——在这个家里，最好的菜总是先夹给向牧晨，这已经成为一种不言而喻的规矩。

向牧尘怔怔地望着碗里的排骨，睫毛剧烈地颤动。他抬起头，黑亮的眼睛里写满难以置信，嘴唇微微张开，却不出声音。那块排骨在碗里冒着热气，酱色的汁水慢慢渗进白米饭里。

怎么了？不喜欢吃排骨吗？宋遥知温声问，眼神里带着鼓励。

谢、谢谢表哥……向牧尘的声音细若蚊吟，手指紧紧攥着衣角。他小心翼翼地夹起排骨，小口咬了一下，随即眼睛微微睁大——那是一种他从未尝过的味道，酸甜可口，肉质酥烂。他细细咀嚼着，连骨头都舍不得马上吐出来。

向牧晨看到这一幕，立刻把碗推得砰砰响：我也要！我要最大的！

张秀慌忙夹起另一块排骨放进他碗里，语气带着讨好：好好好，这块最大的给我们牧晨。

宋遥知的目光在兄弟俩之间流转。一个理所当然地接受着所有的宠爱，一个因为一块排骨就受宠若惊。这种鲜明的对比，让他的心隐隐作痛。

话题渐渐转向各自的生活。宋遥知说起上海的工厂正在引进新的生产线，说起自动化设备如何提高生产效率。向志学听得入神，忍不住说起厂里最近遇到的技术难题。

我们那台老式冲床总是出问题，向志学叹了口气，修了好几次，总是治标不治本。

宋遥知仔细询问了设备型号和使用情况，随后提出了几个建议：我在上海见过类似的案例，可能是传动系统老化导致的。不妨检查一下齿轮组的磨损情况……

他专业的分析和独到的见解让向志学茅塞顿开。两人越聊越投机，从设备维修聊到行业展，向志学眼中满是钦佩：遥知，你这些见识真是帮了大忙！

就在这时，向牧晨突然把勺子一扔，大声说：不好吃！我要吃巧克力！

张秀连忙哄他：明天妈妈就去买，先吃饭好不好？

不嘛！现在就要！向牧晨开始踢桌子腿，碗碟叮当作响。

向志学的脸色变得难看，却还是柔声说：牧晨乖，吃完饭爸爸带你去小卖部。

宋遥知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，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，他轻轻撕开包装，掰成两半。较大的一半递给了向牧尘，较小的一半给了向牧晨。

这是表哥从上海带来的巧克力，尝尝看。

向牧尘双手接过，像是接住一件易碎的珍宝。他小口咬了一下，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，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，嘴角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这是今晚他第一次露出笑容。

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，只有宋遥知捕捉到了。他心中一动，原来这个沉默的孩子，也会因为一块巧克力而开心。

饭后，宋遥知坚持要帮忙洗碗。厨房里，水声哗哗作响。向志学也走进来帮忙，两人一边洗碗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。

你说的那个技术改造方案，我觉得很有可行性。向志学擦着盘子，语气中带着兴奋，下周我就去找车间主任谈谈。

宋遥知点点头：如果需要技术资料，我回上海后可以寄给你。

透过厨房的窗户，可以看见向牧尘独自坐在客厅角落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巧克力包装纸，时不时凑到鼻子前闻一闻，脸上带着珍惜的神情。

宋遥知走出厨房，在他身边坐下：喜欢巧克力？

向牧尘轻轻点头，小声说：

那下次表哥给你多带点。宋遥知摸摸他的头，不过你要答应表哥，以后想吃什么都说出来，好不好？

向牧尘抬起头，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。他张了张嘴，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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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夜晚，向家的每个人都各怀心事。张秀在整理床铺时，忍不住看了眼睡在大床上的向牧晨，又看了眼蜷缩在小床上的向牧尘。当她看见大儿子即使在睡梦中还紧紧攥着巧克力包装纸时，心里突然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滋味。

向志学站在阳台上抽烟，脑海里还回响着刚才与宋遥知的对话。这个从大都市来的表弟不仅见识广博，待人接物也让人如沐春风。

他望着远处家属楼的灯火，不自觉地想着，如果牧尘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，会不会也变得这样出色？

而宋遥知躺在客房的床上，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，暗自下定决心——这次来，不仅要替父亲完成心愿，更要让那个沉默的孩子，学会出自己的声音。

夜深了，一轮弯月挂在树梢。向牧尘在睡梦中翻了个身，手指还紧紧攥着那个已经空了的巧克力包装纸。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，这颗来自远方的糖果，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希望的种子。

在梦里，他第一次梦见了会光的巧克力城堡，而他就站在城堡门口，手里拿着最大的一块巧克力，笑得格外开心。

窗外，寒风依旧，但在这个普通的冬夜里，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。向牧尘紧握着巧克力包装纸的手慢慢松开，在睡梦中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。这个微笑很轻，很淡，却像是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，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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