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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,在印着淡色花纹的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。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,在光柱中缓缓起舞。
向牧晨坐在客厅中央,胖乎乎的小手认真地搭着积木城堡,圆嘟嘟的脸上写满专注。而在靠墙的角落,向牧尘蜷腿坐在那张专属于他的小木凳上,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着旧画册。画册的封面已经磨损,边角卷曲得像秋天的落叶。
张秀端着切好的苹果从厨房走出来,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。她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,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。
昨夜向牧晨不知为何闹到凌晨三点,一会儿要喝水,一会儿说怕黑,把她折腾得几乎没合眼。此刻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,连端着盘子的手都有些颤。
晨晨,来吃苹果了。她的声音沙哑,透着藏不住的疲惫。
苹果!向牧晨眼睛一亮,立刻丢下积木,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过来,抓起最大的一块就塞进嘴里,腮帮子鼓得圆圆的。
张秀勉强笑了笑,用纸巾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汁水,目光这才缓缓转向角落里的另一个孩子。她的眼神柔和了些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。牧尘,你也吃。
向牧尘抬起头,乌黑的眸子在盘中那些大小不一的苹果块上轻轻掠过。他垂下长长的睫毛,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:谢谢妈妈,我不饿。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。
画册上,一只小鸟孤独地站在枝头。向牧尘伸出指尖,轻轻抚过那只小鸟的轮廓,眼神黯淡了一瞬。
突然,一声,向牧晨起身时衣角带倒了积木城堡。他先是一愣,随即小嘴一瘪,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,带着哭腔指向哥哥:妈妈!哥哥碰倒我的积木了!
张秀连忙蹲下身搂住小儿子,轻轻拍着他的背:不是哥哥,妈妈看见了,是你自己不小心带倒的。她的语气很肯定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里的牧尘。
就是哥哥!就是!向牧晨跺着脚哭闹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。
张秀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,声音里带着恳求:好了好了,是积木站不稳。她转向角落,眼神里带着些许期待,牧尘,帮弟弟一起收拾一下,好不好?
向牧尘的目光在母亲脸上停留了片刻,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。他抿了抿嘴唇,默默地蹲下身,开始一块一块地捡拾散落的积木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宝贝。
在收拾一块有棱角的蓝色积木时,他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。一道细小的血痕从指腹渗出来,他疼得微微蹙眉,却只是轻轻蜷了下手指,倔强地一声不吭。
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向奶奶的眼睛。她快步从厨房出来,满是皱纹的手心疼地握住孙子的手:哎哟,怎么划破了!疼不疼啊?她的声音里满是焦急。
张秀闻声走过来,看到伤口后眉头微蹙,语气里带着关切,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:怎么这么不小心?她拿来医药箱,取出创可贴,动作轻柔地贴在伤口上,指尖在他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。
创可贴刚贴好,向牧晨又开始哼哼唧唧地扯她的衣角。张秀匆匆起身,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快流转:妈妈去看看弟弟。
向牧尘低头看着手上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,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蹭了蹭它的边缘,眼神渐渐暗淡。
晚饭时分,红烧肉的香味弥漫在餐厅里。张秀习惯性地把最瘦最嫩的五花肉夹到向牧晨碗里:晨晨多吃点。向志学也笑着给小儿子的碗里添了一勺蒸蛋。
向牧尘安静地扒着碗里的白饭,直到向奶奶不动声色地夹了两块肉和一堆青菜放到他碗里。他抬头看向奶奶,在那双布满皱纹的眼里找到了一丝慰藉。
夜深了,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流淌进来。张秀站在两个孩子房间门口,看见向牧尘侧身躺着,枕边那个创可贴在月光下泛着微白的光。他的睫毛轻轻颤动,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。
里屋传来向牧晨含糊的梦呓:妈妈她轻轻叹了口气,转身走向小儿子的床边。
在她转身的瞬间,向牧尘缓缓睁开眼睛,伸出贴着创可贴的手指,轻轻触摸着冰凉的墙壁,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。
从那天起,向牧尘变得更加沉默。当妈妈和他说话时,他依然会回答,只是话语更短,眼神接触更少。
张秀有时在给牧尘整理衣领时,会注意到他迅移开的目光;有时在饭桌上,她会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说过话了。但这些念头总是转瞬即逝,很快就被向牧晨更急切的需求所淹没。
她太累了,累得只能选择最省心的方式来爱这个孩子,却不知道这份的爱,正在另一个孩子的世界里,投下越来越长的阴影。
秋意渐浓,窗外的梧桐树开始落叶。向家的日子,依旧在向牧晨的哭闹与向牧尘的沉默里,一天天往前走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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