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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心下思衬,大抵是临时从宗祠请出来受礼的,封季同祖父祖母这一头的长辈。
再磕第三个头,被封季同搀扶起身时,身形略有晃动,如此一来便看到了其中一座牌位的全貌。
显祖妣岳氏秀容孺人。
郁屏指尖轻颤,险些站不稳。
正堂里人多到连呼吸都难以顺畅,高朋满座间的推杯换盏,喜乐声里糅杂着七嘴八舌的起哄,郁屏能听得真切看的清晰,然而当那副牌位落入视线以后,周遭一切都被挤压变形。
思念得不到释放,屡屡叙述便成了一种宣泄方式,好几个夜里,郁屏回顾那二十多年被人爱重的时光,说起两位至亲时不免动容,在封季同面前,他不再隐藏自己。
岳秀荣是郁屏奶奶的全名。
封季同把郁屏最思念的人带到了这个时代,以一种笨拙却直击人心房的方式。
郁屏往前走了半步,然后看到了另一个他最思念的人,就安稳落座在奶奶身旁。
媒人见拜完高堂的两人表情有些迟滞,只当是不熟悉礼节,于是又拉高音调提醒道:“新人对拜。”
郁屏眼眶湿热,怕是一眨眼泪水就会从眼睑落下,他的头久久不敢抬起。
“礼成……”
旧的一页随同两人交拜的完成而落入尾声,行过礼,郁屏被抱入新房,封季同还要留在外面招呼宾客,这一夜,只怕是不醉不归了。
村里头从北境退下来的后生都集座一桌,封季同在敬完所有长辈的酒后,便一直与往昔同僚一席。
觥筹交错间推心置腹,只有说起从前气氛才热闹,可一延伸到未来却又都噤了声。大家都是农夫的儿子,家国安定后,各自带着杀伐过后的疲惫与希冀重回小村落,短时间内都有些茫然。
封季同又何尝不是,回家已有小半年,每天围着郁屏和那一亩三分地转悠,知足是知足,可骨子里的血还没凉透,这种平静岁月无法永久将其安抚。
其实心里一早就有了主意,只不过一直没同郁屏说。
封季同想着今夜就坦白,若是郁屏不肯,再另想办法。
院里的篝火灭了几盆,喝喜酒的人这才一点点散去,与封季同一桌的青年们几乎喝了席上一半的酒,直到不省人事,才被家人搀扶回去。
等人都散了,院子里只剩自家人,泱儿吃饱喝足后就睡了,淼淼也不曾熬过夜,神情迷楞像是随时都能睡着。
守夜不为守别的,院里的篝火不能灭,需得有人一直看着,封季同不忍弟弟们熬夜,于是把他们都赶回了屋。
当正厅只剩下封季同一人时,郁屏才从新房走了出来。
既是洞房花烛夜,两人自然不能各自待着,就是守夜那也要在一处。
酒席散场后的余宴还未来得及收拾,两位新人喜服未换,依偎着坐在最旺的那堆篝火前。
郁屏像一只贪暖撒娇的猫,紧紧贴着封季同,与此同时脸来回在对方臂膀上蹭,好半天才停下动作。
刚才在屋里还精神异常,一靠到封季同身上就来了困意,他懒懒开口:“这样的良辰美景,干坐着真没意思。”
封季同扬唇一笑,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脸,“那你想做点什么?”
郁屏礼尚往来,将手从他的领口伸进去取暖,“太多了,暂时就想起来一个。”
“哦,那是什么?”
郁屏闭着眼偷笑,呢喃道:“该改口了。
“相公……”
相处久了,郁屏便知封季同的命脉都长在耳根子上,听不得情话禁不起撩,一把干柴似的丢颗火星就能燃起熊熊大火。
殊不知对方以往的禁欲都是断送在自己手上。
一声“相公”让新郎官整夜精神抖擞,郁屏原本打算陪着聊一宿天,哪知途中就睡了过去,封季同将人半抱在怀里,看着他月白清泉般的睡脸,不觉间就熬到了鸡打鸣。
时辰到了,夜自然不用再守,封季同将人抱回屋,自己喜服都没换,倒是把郁屏脱得只剩一件里衣,然后相拥而睡。
淼淼早晨没能起来,一大家子也没个起来吃早饭的,于是带着泱儿和翰音一起去海生家蹭饭。
封家族老昨天忙活了一天,不仅要督看整场喜宴的流程,还要记下族里亲戚送的喜钱,事后新人需照着记录回礼,族老是个爱操心的人,忙活到半夜准备睡下,忽而又想起来一件大事。
隔天早上一醒就去了封家,却发现每一个人在,附近转悠了一圈,终于在海生家找到了那几个小的,见翰音也在,便把东西交给了翰音。
这些日子忙完郁屏两人的婚事,海生终于腾出时间来霍霍那二百片薄砖,淼淼和翰音回家把余宴收拾出来,挨家挨户分了些,又带了不少来海生家,襄哥儿想着新人浓情蜜意最怕人打扰,于是把封家几个小的留了下来,顺道把午饭又给管了。
翰音去学堂念了几个月的书,人虽看上去是秀气了些,可上手干活还是原先那样,跟着海生两个人和土搭砖,才一下午工夫澡池的型儿就出来了。
出过一身汗,翰音没头没脑的说了句:“以后我成家了,也要搭个这样的澡池。”
他如今十六,按理说是能谈婚论嫁的年纪,可在海生眼里终究是个要人照看的弟弟,于是笑话道:“毛没长全,就想着娶媳妇儿了。”
翰音臊得不行,强辩道:“我又没说要娶亲,单就这个澡池来说事儿,海生哥你净瞎扯。”
淼淼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:“二哥你往后要说亲,必得照着屏哥儿那样的找,若是差太多,我可不答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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