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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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 大扫除（第1页）

阳光有点刺眼，透过不算太干净的窗户，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无数细小尘埃。李明母亲站在房间门口，双手叉着腰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屋子里那股混合着汗味、零食味和隐约模型漆的味道直冲鼻子，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。这哪里像个男孩子房间，简直是个小型垃圾场。

地上散落着几本漫画书，封面都卷了边。脏衣服团成一团，塞在床脚和书桌之间的缝隙里。书桌上更是一片狼藉，摊开的练习册旁边就是喝了一半已经没气的可乐罐，几个造型张牙舞爪的机器人模型占据了剩余的空间，电线、工具和不知道是什么的小零件到处都是。

“这臭小子，跟他说了多少次，自己房间自己收拾……”她低声抱怨着，挽起袖子，决定趁今天周末天气好，来个彻底的大扫除。指望儿子自己动手，怕是等到猴年马月了。

她先动手收拾地上的杂物。漫画书捡起来，拍掉灰尘，摞在一边。脏衣服一件件挑出来，扔进门口的洗衣篮。动作麻利，带着一种长期做家务形成的利落节奏。床单被套都被她扯了下来，准备换洗。房间里飞扬的灰尘更多了，在阳光里舞动得更欢。

接着是书桌。她把那些机器人模型小心地移到窗台暂时放着，空可乐罐和零食包装袋直接扔进垃圾袋。抹布浸了水，拧得半干，开始擦拭桌面。积攒的灰尘被抹去，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。

清理完桌面，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最大的、带锁的抽屉上。这个抽屉李明平时宝贝得很，很少让她碰，里面不知道塞了多少他所谓的“珍藏”。她拉了拉，锁着的。

“又锁起来，神神秘秘的。”她嘀咕着，转身从客厅抽屉里找出备用钥匙。钥匙插进锁孔，轻轻一拧，“咔哒”一声，锁开了。

她拉开抽屉。一股更浓的、混杂着陈旧纸张、灰尘和模型漆的味道扑面而来，让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。抽屉里果然塞得满满当当，几乎看不到空隙。最上面是几本厚厚的、看起来就没翻过几次的课外辅导书，下面压着一些旧的游戏光盘盒子，封面都磨损了。再往下，能看到一些残缺的拼装模型零件，散了架的机器人胳膊腿，还有几瓶干涸的模型油漆和几管凝固的胶水。

“这都是些什么破烂……”她摇着头，开始动手清理。那些旧辅导书和游戏盘被她拿出来，放在地上，准备看看哪些还能留，哪些直接处理掉。模型零件她不太懂，但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，估计也没什么用，大概率也是扔掉的命运。她清理的动作不算温柔，带着点对儿子乱囤东西的不满。

段新红在深沉的昏迷中，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摇晃。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动。沉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传来，有什么东西在她周围被拖动，被移动。刺鼻的模型漆味道似乎变得更加浓郁，呛得她即使在昏迷中也感到一阵窒息。

她虚弱地动了动眼皮，却睁不开。意识像沉在深水里的石头，无法浮起。只有身体本能地感受到外界的扰动，那是一种模糊的、来自远方的灾难预感。

李明母亲的手在抽屉里翻找着。她抓起一把断裂的模型零件，看也没看就扔进脚边的垃圾袋里，出“哗啦”的声响。她的手指触碰到一个硬质的盒子，是那个眼镜盒。盒子表面也蒙了一层灰。

她把眼镜盒拿了出来，随手掂了掂，很轻。估计又是儿子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空盒子。她顺手就要把它扔进垃圾袋。动作进行到一半，她停顿了一下。这盒子看起来还挺完整，没什么损坏，扔了有点可惜。而且，万一里面有什么小东西呢？

她改变了主意，没有把眼镜盒扔进垃圾袋，而是把它和那些暂时决定保留的旧辅导书放在了一起，随手塞进了书架最下层一个空着的位置。那个位置靠近墙角，光线昏暗，平时基本不会有人去动。

做完这个，她继续清理抽屉。把剩下的杂物一一取出，分类，有用的留，没用的扔。垃圾袋很快变得鼓鼓囊囊。最后，她用湿抹布将空了的抽屉内部仔细擦拭了一遍，祛除了积年的灰尘和污渍，露出了干净的木板底色。

整个房间在她手下逐渐变得整齐、清爽。脏衣服收走了，垃圾清理了，桌面擦干净了，杂物也归类放好。窗户打开，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，冲淡了原本污浊的气味。

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，拍了拍手上的灰。至于那个被她随手放在书架下层的眼镜盒，她早已抛在了脑后。一个不起眼的空盒子而已，不值得她再多费心思。

房间里恢复了安静。是一种整洁的、空旷的安静，与之前的混乱肮脏截然不同。

段新红对此一无所知。

她依旧被困在那片永恒的黑暗里，蜷缩在眼镜盒中。身体的痛苦并没有因为位置的改变而减轻半分。干渴和饥饿依旧疯狂地啃噬着她，虚弱感如同沼泽，将她越拖越深。

唯一的改变是，周围那令人作呕的模型漆味道变淡了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书架上特有的、纸张和木头混合的陈旧气息。空气似乎也稍微流通了一点点，不再那么沉闷得令人窒息。

但这微小的改变，对于濒临死亡的她来说，毫无意义。

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探测，心跳缓慢而无力。意识沉浮在无尽的黑暗深渊边缘，最后的生命力正像沙漏里的沙，一点点流逝殆尽。

书架下的角落，光线难以企及。

灰尘还在缓慢地飘落，覆盖一切，包括那个被遗忘的眼镜盒，以及盒子里那个正在无声无息消逝的微小生命。

大扫除带来了新生般的整洁，却并未带来拯救。只是将死亡的倒计时，换了一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场所，仅此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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