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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谬
老虎神的眼睛锋锐的,像是一把利剑,劈开远处的山,她要去撕碎风雪里的不安,油光斑斓的皮毛在白雪里熠熠生辉,风掀开了她披着的红布,露出了一个乌暗暗的角落。
女孩子将果子放在老虎神的供桌上,虔诚地拜了拜,头顶的虎头帽也随着动作,动了动。
“来。”头顶的老虎神像发出一声轻而又轻的声音,不容置疑的,她似乎垂下了她威风赫赫的眼睛。
女孩子艰难地爬上了供桌,踮起脚尖,想着之前自己爬树时候的样子,慢慢地爬上了老虎神的石像,她的手好似摸到了老虎神的热度,连绵不绝。
威猛的老虎神纵容着她,爬上了她的脖子,女孩子坐在老虎神的肩膀处,看向了远处的完达山脉,她的手摸了摸老虎神的脖子。
那里有一道伤痕似的痕迹。
“您……是活的。”女孩子不觉得害怕,她轻轻靠在老虎耳朵边说话,“我爹爹说,您是活的。”
老虎神嗤笑了一下,之後再不说话。
若您真的有灵,求求您,救救爹爹吧……
女孩子捧着果子放在供桌上,虔诚地双手合十,跪在蒲团上,她许愿许得很认真,有模有样地做了大叩大拜的样式。
做完以後,她向万聊息她们道了别,又小跑进了风雪里,小小的一个,跑的很快,不消一会儿,再也没有她的影子。
她跑回了家里,院子里的柿子树压着厚厚的雪,她踩着柔软又坚硬的雪到了门口,又擡着脚将雪泥刮擦在地上。
才推开门,屋内要比外面暖和很多,她雀跃地扑过去,又突然小心翼翼地收回手,慢慢地挨到了男子的怀里。
男子有一头花白的头发,脸却很温和,年老的温和,身上常年缠绕着病气,像是一盏摇摇欲坠的烛火。
山子薄抱着怀里暖融融的孩子,才从梦里醒来,他提着被角掖了掖,手摸了摸山和的脸颊,“怎麽又出去了?”
“去见了老虎神。”山和靠在他单薄的怀里,连腿都不敢晃,怕踢碎了山子薄,“我把我的果子给了老虎神,请她治一治爹爹。”
山子薄恍惚地蹙了蹙眉,“好孩子。”
“爹爹,你又要睡了吗?”山和忧心地抱着山子薄的脖子,使了力气地晃了晃。
山子薄道:“还不睡呢。给你讲故事好不好?”
山和点点头,乖乖地靠在爹爹的怀里,她太怕了,怕爹爹来不及打招呼的就去了,她抓着爹爹的衣裳想,爹爹要是走了,那她可以去哪儿?
山子薄缓缓开口,回忆往事一样的。
从前,山下有一个很厉害的猎户,那个猎户有一个儿子,儿子却没有猎户那样好的箭术。
猎户气得胡子都歪了:“这是吃饭的本事!学不会,以後就饿死!”
儿子垂头,心里想:我若杀了别的,将她们的命吃下去,才能活命的话,为什麽不能叫她们吃了我,好让她们活命。
猎户在一次打猎中,被老虎咬死,压根找不到尸体。
儿子枯坐了一夜,拿着猎户的箭,当了一个猎户,他的箭下杀了很多虎,那些老虎倒地的时候,明黄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。
他上前去,拨出箭,箭与骨肉拉扯,发出很闷的声音,这声音就好像人的痛叫,他站在风雪里,仍由风雪从山上泼到山下,泼到他的身上。
老虎的血很粘稠,要许久,才能被冰住。
他常常要洗很久的手,他曾经对一只小老虎说过,“我杀老虎的时候,要洗很多次手。救你的时候,也要洗很多次手。”
小老虎龇牙,他不甚在意,“我知道。我杀生,是为了活。你们杀生,也是为了活。”
小老虎是他捡回来,她不小心被吊在了陷阱里,箭尖指了很久,终于放下了。
他想,它只不过是一只小老虎,等她再大些吧。
就像是他长大了,才去打猎。
“後来呢?”山和摇了摇爹爹的头,爹爹一动不动,原来是已经睡过去了,她就不敢再动了,把头埋进被子里,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,叫她心脏砰砰跳,又叫她恍惚难过。
她的心还太小,分不清房子外边的细微的雪声和屋子里渐渐虚弱的心跳。
深夜,一阵推门声,风雪被她抗在身後,她像是一尊神像那样站在门口。
山和揉了揉眼睛,一只手将她抱在怀里,她的怀抱很热,山和摸了摸她的脖子,像是摸那一尊老虎像。
“还记得我吗?”於菟晃了晃怀里的孩子,点了点她的鼻尖,“你小时候,爬在我的身上呢。”
“老虎神……”山和一下子清醒了,欢喜地看着她,“您显灵啦!”
於菟摸了摸她娇嫩的脸颊,含笑:“是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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