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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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远行迷离（第1页）

天光微亮，晨雾尚未散尽，凝重的露水压弯了凌家码头旁低垂的草叶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离别气息，混合着河水特有的微腥，无声地沁入每个人的肺腑。

凌绝的身影出现在通向码头的石阶尽头。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玄青色劲装，是家族连夜赶制的，料子坚韧，针脚细密，却掩不住衣料下那副被劫火反复淬炼过的身躯所透出的沉凝力量。星砂玉碟贴身藏着，传来恒定的温润感，家主凌铁心所赠的焱玉戒则安稳地套在左手食指上。他步履沉稳，一步一步走下石阶，脚步声在寂静的清晨里异常清晰，如同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。他目光沉静，扫过码头上聚集的人群。

家主凌铁心和大长老凌沧海并肩而立，站在最前方。凌铁心面容肃穆，眼神深处有欣慰，有期待，更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。凌沧海则显得更为内敛，枯瘦的手拢在袖中，目光如同古井，只在凌绝走近时，才微微波动了一下，那里面是期许，也藏着一丝对凌家麒麟儿远行的不舍。

在他们身后，是家族的核心长老们，神色各异。敬畏者有之，复杂难言者有之，更多的则是噤若寒蝉般的沉默。前几日引雷台的惊天变故、凌永年的凄惨下场、藏经阁四层凌阳被一拳轰废的惨烈，如同一道道冰冷的鞭子，狠狠抽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。凌绝这个名字，已不再是单纯的魁，而是与不可测的凶险、不可抗的雷霆手段牢牢捆绑在了一起。他们看向凌绝的目光，敬畏之外，更添了浓重的忌惮。空气仿佛凝固了，无人敢轻易出声，唯恐惊扰了什么。

“绝儿，”凌铁心打破沉默，声音低沉而有力，带着一种托付千钧的分量，“此去天衍宗，仙路迢迢，劫难重重。切记，大道唯艰，守心守性！遇事三思，谋定后动。家族永远是你的后盾，但脚下的路，终究要靠你自己一步一个血印地走出来！”他抬手，重重拍了拍凌绝的肩膀，那一下力道极大，带着殷切的嘱托和沉重的分量。

凌沧海也上前一步，枯瘦的手掌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、非金非玉的深灰色盒子，盒身遍布着细密繁复的暗金色纹路，隐隐构成某种玄奥的封印符文。“此物名玄龟藏，乃我早年所得一件护身异宝。”他的声音苍老而低沉，带着奇特的穿透力，仿佛能直抵神魂，“其内蕴一丝上古玄龟真灵残意，于防御一道别有玄妙。虽是一次性消耗之物，但危急关头或可为你争得一线喘息之机。你身负禁忌，前路荆棘遍布，此物望能助你渡过一道难关。”他将盒子递出，盒身入手冰凉沉重，那些暗金符文在凌绝指尖触及的瞬间，似乎微微亮了一下。

凌绝郑重接过，入手冰凉沉实，那细密的符文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生命力。他躬身行礼：“谢家主！谢大长老！凌绝谨记在心，必不负所期！”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，如同金铁交鸣，砸在码头的青石板上。周围的长老们心头又是一凛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粗豪中带着急切的声音猛地从人群后方炸开，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，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：“绝弟！等等我！”

人群如潮水般分开，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。正是凌小虎。他跑得气喘吁吁，一张憨厚的脸憋得通红，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。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，粗布短褂的前襟都汗湿了一大片。

“小虎哥。”凌绝看着这个自幼唯一真心待他，一年多都未认真见过面的伙伴，冷硬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切的暖意。

凌小虎冲到近前，顾不得喘匀气，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在身上摸索着，最后从怀里掏出两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，一股浓郁的、混杂着油脂和香料的肉香立刻弥漫开来。

“给！绝弟！俺娘昨晚特地给你烤的！一整只蜜汁獠牙猪后腿！还有一包俺爹珍藏的卤风牛肉，用的都是最好的料！俺娘说了，天衍宗再好，肯定也没咱家的味儿！”凌小虎把两个沉甸甸的油纸包不由分说地塞进凌绝怀里，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蛮力。油纸包还带着他一路奔跑捂出来的体温，烫乎乎的。

他咧开大嘴笑着，眼眶却有些红，用力吸了吸鼻子，声音闷闷的：“绝弟，到了那边，要好好的！谁要敢欺负你，你就记下来！等俺以后厉害了，过去帮你揍他！狠狠的揍！”他挥舞着拳头，仿佛眼前已经有了假想敌，那憨直的模样冲淡了离别的愁绪，却也透着一股令人心头酸的赤诚。

凌绝低头看着怀里的油纸包，那沉甸甸的不仅是食物，更是这傻小子一家沉甸甸的心意。他抬起手，在凌小虎厚实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，喉头滚动了一下，最终只吐出三个字：“好兄弟！”

就在这时，一个纤细的身影，如同受惊的小鹿，怯生生地从凌小虎高大的身影后面挪了出来。是凌雨。她穿着一身洗得白的浅蓝色布裙，头梳得很整齐，小脸微微白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紧张和不易察觉的依恋。她低着头，双手紧紧攥着一个和她手掌差不多大的小布袋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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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凌……凌绝哥……”她的声音细若蚊蚋，带着明显的颤抖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来。

凌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比看旁人时温和了许多。

凌雨鼓起勇气抬起头，飞快地看了凌绝一眼，又立刻垂下眼帘，将手中那个小小的布袋递过去：“这个……给你。”她的声音依旧很小，却清晰了不少，“是我自己炼制的清心护元散，用后山采的晨露草和静心花晒干磨的，赶路累了，或者心里烦的时候，含一点在舌下，或许能舒服些”。她的声音越来越低，脸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，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怯和纯净的关怀。

凌绝看着那小小的布袋，针脚细密，布料干净柔软。他伸手接过，布袋很轻，里面是碾磨得细细的药粉，散着一股极其清淡、带着草木微苦的幽香。这香味很淡，却像一股清泉，无声地沁入鼻端，竟真的让他这几日紧绷如弦的心神，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清凉与舒缓。

“多谢。”凌绝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温和，看着凌雨清澈如水的眼睛，他犹豫了一下，终究还是伸出手，在她柔软的顶极轻地、如同拂过初绽花瓣般碰了一下，“好好修炼，我在天衍宗等你们！”这是一个兄长般的动作，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。

凌雨浑身一颤，猛地抬起头，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光，亮得惊人。她用力地点着头，嘴唇翕动，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，只是那点点的泪光中，除了离别的感伤，更燃起了一簇小小的、名为希望的火焰。

就在这短暂温情弥漫的刹那，异变陡生！

“凌绝！我要杀了你！”一声充满怨毒和疯狂的嘶吼，如同淬了毒的匕，猛地撕裂了码头稍显缓和的空气！

一道身影如同鬼魅，从码头侧面一艘半朽的旧船阴影里暴射而出！度极快，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！正是昨日藏经阁被凌绝一拳废掉双臂的凌阳的胞弟—凌皓！他伤势显然未愈，脸色惨白如纸，气息虚浮不定，一条手臂还软软地垂着，但他仅存的右手中，却紧握着一柄尺许长的幽蓝色短匕！匕上蓝光吞吐，散出刺鼻的腥甜气息，赫然涂抹了剧毒！他双目赤红如血，死死锁定凌绝的后心，显然是潜伏已久，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拖凌绝同归于尽！

“放肆！”

“大胆！”

凌铁心和凌沧海同时厉喝，金丹期的威压轰然爆！然而事太过突然，凌皓又是存心偷袭，距离凌绝实在太近，他们的救援已然慢了一瞬！

那幽蓝的毒匕，带着凌皓所有的怨毒和生命燃烧的疯狂，距离凌绝的后心已不足三尺！腥风刺鼻！

凌雨惊恐地瞪大眼睛，小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，出一声短促的尖叫。凌小虎怒吼一声，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挡在凌绝身前！

然而，处于风暴中心的凌绝，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。在凌皓从阴影中暴起的瞬间，他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，便已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。

他没有转身，甚至没有回头。就在那毒匕即将及体的千钧一之际，凌绝的身体动了！并非闪避，而是以左脚为轴心，腰胯猛地一旋！这一旋，迅疾如电，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圆融轨迹，仿佛带动了周周的气流，形成一道无形的涡旋！他整个人如同鬼魅般侧滑一步，原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！

噗！

那淬毒的幽蓝匕带着凌厉的破空声，狠狠刺穿了凌绝留下的残影！凌厉的劲风甚至将凌绝玄青色劲装的衣角都撕裂开一道小口！

刺空了？！凌皓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更加疯狂的怨毒！

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，旋身过来的凌绝，右拳已然抬起。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，没有狂暴的能量外泄。所有的力量都被压缩在方寸之间，暗红色的劫力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，在坚韧的经脉中奔涌、凝聚！拳锋之上，空气微微扭曲，散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。

劫烬拳——焚烬！

这一拳，比昨日在藏经阁更加内敛，也更加可怕！它蕴含的不再是单纯的愤怒，而是经历了引雷天劫洗礼后，对力量掌控的精准提升！

拳出！无声！却快到了极致！

在凌皓绝望的目光中，那只缠绕着毁灭气息的拳头，如同跨越了空间，后先至，精准无比地印在了他仅存的、持着毒匕的右手手腕上！

咔嚓！

这一次的骨裂声更加清脆，更加密集！仿佛一整袋干燥的树枝被瞬间踩断！

“呃啊——！”凌皓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，手腕连同小臂的骨骼瞬间寸寸碎裂！那柄淬毒的幽蓝短匕脱手飞出，划出一道黯淡的弧线，噗通一声掉入冰冷的河水中。

凌绝拳势未尽！拳锋上凝聚的恐怖力量在击碎凌皓手腕后，并未彻底宣泄，反而如同潮水般顺势涌入他的右臂！

轰！

一声闷响！凌皓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，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，狠狠撞在码头边缘一根粗大的拴船石柱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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